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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鍛冶屋。


如其名，是一間座落在稻妻城區的鐵匠鋪。


未曾門庭若市，但作為稻妻城唯一一間鐵匠鋪，也不至門可羅雀。


天目十五望著如此光景，一過便是六十餘年。


腦海中浮動有關人生最早的記憶片段，是屋內陳列的各式兵器在黑暗中閃動的寒光冰影。





但是，即便從未有人親口告訴他「你將繼承天目鍛冶屋」、甚至父親未曾開口要求他參與
武器的冶煉，年歲一到的他還是拾起了重實的鎚，片起了燙紅的鐵。


因為他的名字叫「天目十五」，所以理當會繼承「天目鍛冶屋」。


那是鏤刻在腦海最深處的天理，本該如此。


他嚮往手握兵刃的冒險，但想像中在月夜下持刀斬敵的從來不是自己。


可能會是曾向他們購物的常客，可能是畢生僅有一面之緣的異鄉旅行者，但不會是他，不
會是繼承「天目」之名的天目十五。


一切理所當然。


因為稻妻，崇尚不變。


稻妻之神，崇尚不變的「永恆」。


天目十五年過半百，未曾親覲雷電將軍，從來僅是遠遠地看著，於他來說那太過遙遠。


但他偶爾會想，自己這樣的人生，是否就是國主所崇尚的一種「永恆」？


當然，念頭僅出現一瞬就被自己否定。


「可真是老糊塗了。」


他這樣想，笑了出來。


天目十五膝下無子，但鐵匠鋪必須傳承。


他收了唯一一個徒弟，叫阿創，是個老實人，笨了些，但繼承鐵匠鋪的人不需要太聰明，
畢竟天目十五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


阿創特別老實。


「師傅，雷電將軍下達了鎖國的命令，而且開始召集擁有神之眼的人。」


那天，站在鐵鋪內，手中鐵鎚規律揮動的阿創頭上還帶豆大汗珠，這麼說道。


「是麼？那你覺得與我們何干？」


搔了搔臉的阿創停下手中動作，那是他的壞習慣，一開始思考便做不了其他的事。


一個責備眼神過後，阿創連忙繼續揮動手中鐵鎚，豆大汗珠隨震動滴落。


「不知道，師傅。」


「那便是了。」


於是，阿創繼續揮動鐵鎚。


的確與他們無干。


生意理應會因為外來旅者減少而冷清，但國內動盪、叛亂也變相增加了兵器的需求。


手中的鐵槌揮動，鐵打聲仍不絕於耳，頻率數十年來未曾一變。


天目十五的生活仍沒有絲毫改變，更確信了他於自己、於永恆的念想。


這並非信仰，而是信念。


易日，未曾改變的天目鍛冶鋪。


「師傅，聽說雷電將軍開放鎖國，廢除了眼狩令。」


一樣的阿創，一樣的鐵打聲。


不一樣的，是阿創更高、更壯了些，而他更老了些。


是麼，與我們何干？


──這是天目十五的內心所想。


但是，這次在阿創面前，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六十餘年來如一日的人生，莫名地像是被什麼否定了一樣。


這瞬間的天目十五像是戰敗了，卻不知道自己與什麼戰鬥、為什麼戰鬥。


無所謂，他知道無所謂的。


無論雷電將軍做出什麼決定，無論幕府軍與反抗軍孰勝孰敗，都與他無干。


內心不該有任何波動的年紀，內心底冒出頭來的，卻是一股被背叛的挫敗感。


第一次，他腦海裡在月光下揮刀的，是自己的身影。


不是如今年老體衰的自己，而是四十年前、那可以輕易揮舉百斤重刃的自己。


天目十五沒有說話，而阿創繼續手中的動作，視線未曾轉向他。


那天或許便會這麼過去，在一片沉默與漠然的懊悔中。


日子會過去，莫名的挫敗感和懊悔會消散，而守著鐵匠鋪一輩子的他終將入土。


無所謂的，這便是天目十五的人生。


「……就是這裡了。」


而此時，金髮、穿著異國服裝的嬌小少女，與一位身材高挑、辮著紫色長髮、穿著稻妻傳
統服飾的女人向著鐵匠鋪走來。


定睛一看，正說著話的不是他們，而是身旁穿著奇裝異服的白色小妖精。


「啊，這裡的話，我有印象呢。」


說話的，是那位穿著傳統服飾的高挑女人。


「是吧！我就說這可是傳承了好幾代的稻妻鐵匠鋪，再怎麼說影妳也該知道的！」


回話的，則是那個奇裝異服的小妖精，而金髮少女則是在一旁掛著微笑。


天目十五愣愣看著眼前高挑的女人，現時發生的一切難以與過去所見做任何連結。


雷電將軍臉上掛著淺而溫柔的微笑，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你便是店主嗎？」


與過去印象中殺伐果決、不苟言笑的威嚴不同，此時雷電將軍的語調輕柔，眼神溫和，清
澈的紫色瞳底像是在思量、回憶著什麼。


天目十五無敢直視將軍許久，很快便低下頭。


「……是，小人天目十五，為天目鍛冶屋當代繼承人，覲見將軍大人。」


「不必如此拘謹，今天只是到處看看而已。」


看著眼前舉手投足毫無戾氣的雷電將軍，天目十五應當做出回應，但低著頭的他一句話都
說不出口。


「那個天目鍛冶屋仍然傳承至今……看來，還是有些與記憶中無悖的東西呢。」


雷電將軍笑得很溫柔，而天目十五仍然沒有回應。


「天目十五嗎……我會記住的。」


將軍再言。


天目十五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將軍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無法理解將軍的改變，無法理解崇尚永恆與不變、
如今卻以迥異姿態出現在此的雷神大人，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


但是，他懂了。


他懂自己於此，於天目鍛冶屋，並非被囚困在名為「永恆」、「不變」的牢籠，他的人生
並非除了鑄鐵外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是……小人在此謝過。」


「都說了不用那麼拘謹了吶！老爺爺！」


不等將軍大人開口，身旁奇裝異服的小妖精便在空中哼著鼻子，看起來有些得意洋洋的樣
子。


天目鍛冶屋於此，已百年有餘。


而天目十五亦於此，或許數年後便不在。


但，存在「影」的記憶中，此即稻妻萬民的永恆。


於是，天目十五抬起了頭。


此刻，他看見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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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 好大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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