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廣告
隱藏 ✕
看板 ImSherlocked
作者 ImSherlocked (夏洛克鎖)
標題 [FanFic][Sherlock]風平浪靜 101-153
時間 2012年09月20日 Thu. AM 09:41:57


101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定義朋友,我只知道我和夏洛克的友誼如果要定義起來會很複雜。

我想朋友就是一起做蠢事的人。當然,我們也做許多聰明的事,比如破案。

顯然我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或者夏洛克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我們總是可以很聰明的。但是當我們湊到了一起……

“夏洛克,夏洛克……醒醒。”第二天一早我頭昏腦脹地坐在門廊裡,推著身邊依然睡著的人。

夏洛克翻身避開我的手。

“夏洛克你起來看——咳咳咳……”

“……”夏洛克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滿臉不情願地轉頭看向門口。

當然他和我一起石化了。

在我們面前的,是徹夜洞開的221B的大門,以及門外行人對我們投來的奇怪的目光。


102

“我們昨天晚上沒有關門……?”兩個聲音同時說。

然後我們同時發現對方的聲音是沙啞的。


103

顯然,宿醉加冷風,不感冒才是怪事。


104

“夏洛克,一晚上過去了,公寓竟然沒有進小偷……”

“如果你是小偷,你敢進門口橫了兩具人的房子嗎?”

“……”我當然不會問附近是不是有麥考羅夫特的人確保著我們的安全。

“哦,我討厭感冒。”夏洛克懊惱地皺起鼻子。

我捂住昏脹的頭,“誰讓你不關門。”

“走在後面的明明是你,約翰。”

“是嗎……?”

“肯定是。”

“那你為什麼要避開目光?”

“我沒有!”

在這個冬季的早上,兩個還穿著前一天晚上的鄭重西裝的男人,終於在貝克街221B夜不閉戶的門廊裡,對著彼此狼狽而滑稽的樣子失聲大笑。


105

買機票定行程之類的一干事宜都因為感冒而擱淺下來,我和夏洛克又以獨特的“白臉紅鼻感冒雙俠”的姿態與眾不同地迎來了聖誕周。

總之和夏洛克在一起,我想低調一點都很難。

特別是那群蘇格蘭場的八卦症候群,以多諾萬和安德森這對毒鴛鴦為首的大撥人馬簡直可以稱之為守在警局門口看我們笑話。

當我和夏洛克不爭氣地一起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之後,總會有人發出起哄的叫聲,這真叫人想殺人放火。

雷斯垂德去督查辦公室了,安德森學著夏洛克平時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怪胎,鼻子通紅,臉色蒼白,規律性打噴嚏和流鼻涕,很明顯,你是感冒了。”

夏洛克手裡拿著熱茶站在雷斯垂德辦公室的窗邊向外看,連頭都沒有回,表情淡漠,“專業一點安德森,是冬季風寒型感冒。看來應該寫信給英國政府要求調查蘇格蘭場收受賄賂的情況,不然怎麼會有閒錢養一群白癡……”

安德森張了幾次嘴都還是沒能做出有力的反駁。不過有些話只能由多諾萬來說,比如此時這句刻薄的:“感冒不是要在密閉環境內或者親密空間裡才會傳染麼?這麼說……”她目光在我和夏洛克之間來來回回,“你們終於一起睡了?”

夏洛克回過頭,明顯覺得她的話很奇怪,“有什麼可奇怪,我們經常一起睡。”

我:“……”

多諾萬愣了一會兒:“……果然是怪胎……”她那種令人討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連醫生也變成……怪胎了?”

我甕聲甕氣地開口:“當我們說‘一起睡’,多諾萬警官,那並不意味著‘睡’——哦,算了,隨便吧……”

感冒的時候真是不想說話。

特別是在為了同居男室友放棄了自己的女朋友之後,你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隨便吧……


106

因為赫德森太太不在,感冒的這一周儼然變成了我和夏洛克極為痛苦的一周。

特別是我。

夏洛克明顯不是會照顧病人的人,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平時至少完全不挑食,偶爾還會勉為其難自己熱牛奶,他生病以後……挑食屬性蓬勃發展,行動技能幾乎廢了。
(1)

“約翰,有沒有熱水?”

“燒好了,在廚房。”

“嗯。”他坐著不動。

“……你倒是去拿啊。”

“不想動。”

“……”你倒是越來越直接了嗯?

(2)

“夏洛克,買了雞湯。”

“為什麼是雞,感冒的時候我討厭吃雞……”

“那你要吃什麼?”

“不知道,也許……小牛肉片……”

“……那你倒是自己去買啊?”

“你診所下班順路,我就懶得動了。”

“……你也知道我還要帶病上班?”

“……雞就雞。”

(3)

晚上我躺在床上昏昏入睡,床頭上手機突然響了。

我不耐煩地接起電話,就聽見雷斯垂德在那頭焦急地說:“華生醫生,夏洛克的電話說了一半突然掛斷了!這裡有一件很緊急的連環縱火案!”

哦,老天你饒了我吧……我只能心衰力竭地起身往樓下走,“我去看看……讓他回撥給你。”

我掛了電話,打開起居室的門,夏洛克正攤在長沙發上睡覺。他的手機放在茶几上,我走過去按了兩下,果然是關機了。

“夏洛克,雷斯垂德有案子找你……”

夏洛克翻身避開我的手。

“夏洛克……案子很緊急……”

“……沒辦理的案子都很緊急……”

“連環縱火案!”

“……貝克街嗎?”他卷髮蓬亂的腦袋探起來一點點。

“那倒不是……”

他的腦袋立即又倒回去,“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

“約翰,我的被子在單人沙發上。”

“……”

雷斯垂德又打來電話了,我傷神地抬手扶額想了想,念了句“上帝寬恕我”,然後也關掉了手機。


107

平安夜前一天,我們的感冒終於好了,意味著我再也不用忍受夏洛克的折磨了。

這幾乎讓我有了重新信仰上帝的衝動。

不過這股衝動還沒過一刻鐘就煙消雲散,因為穿西裝的人給我們送來了一張請柬。

我坐在單人沙發裡打開那張花紋繁複的請柬,和著窗邊夏洛克高昂的小提琴聲念出來:“萊克斯莊園誠摯邀請約翰•H•華生先生與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參加精彩的聖誕聚會……夏洛克,萊克斯莊園是什麼地方?我們辦過那裡的案子嗎?”

小提琴聲頓時停了。

我疑惑地扭頭去看夏洛克,而夏洛克卻是有些煩躁地把小提琴從肩上放下來。

“很明顯辦過不少,約翰。”夏洛克扯了扯嘴角,“萊克斯莊園是麥考羅夫特的其中一處不動產。”

很顯然,新的折磨又來了。


108

“夏洛克,老實說,我並不認為麥考羅夫特這樣徑直邀請你會有什麼勝算。”

“我也不認為。”

“但是他這麼做了。”

“顯然他有底氣。”

“比如……”

“應該馬上就能——”

夏洛克的手機適時地打斷了他,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粗聲粗氣:“真是說到就到。”

他接起電話,聲音一下子變得朝氣蓬勃:“你好媽咪,瑞士還好嗎?”


109

好極了,三個福爾摩斯湊齊了。真是好極了……

如果沒記錯,我開槍打死那個計程車司機之後見到我室友的這位哥哥時,他曾問過我是否能想像他們家的聖誕晚餐。

時至今日我的答案依然堅定不移:不能。絕不能。


110

“好的!……是的!……很好!……怎麼會,我十分願意和哥哥一起歡迎你的到來!……是——不不,不是女人——是的他是醫生……是的,他會和我一起過去!……好的媽咪,他正讓我向你問好!……是的,他非常有禮貌!……好的!當然!……期待與你相見,媽咪!午安!”

——以上是福爾摩斯家二兒子和福爾摩斯夫人之間的談話。

——要聲明的是,至始至終我除了用哈利•波特看多比的眼神看著夏洛克之外,沒有和他進行任何包括眼神在內的交流。

夏洛克千辛萬苦終於結束了這次通話,臉上的笑容在電話拿離耳朵的一瞬間就變成了咬牙切齒。

他轉過頭,發現我正用十分驚異的神情觀察著他,不解:“WHAT?”

我調開了視線,盡力壓制住自己到嘴邊的各種不雅用語:“夏洛克,我是個有禮貌的人,所以我不應該把我現在想的說出來。”

“LIKE WHAT?”

“你真是個殺千刀的變色龍。”

“……謝謝表揚。”


111

收到麥考羅夫特請柬的這個晚上,我驚異地觀摩了夏洛克從衣櫃最裡層拿出一套最好的三、件、式西裝和一件他從、沒、穿、過的襯衣,以及一、條、領、帶的全過程。

但是,重點不是“三、件、式”,也不是“從、沒、穿、過”,甚至也不是“一、條、領、帶”,而是——“他、熨、了、它、們”。

夏洛克熨衣服了。

我為了是打給“英國達人”還是“世界上竟有這種事”費神了很久,最後多虧了夏洛克把我解救出來。

“約翰,”夏洛克拿著熨斗,神情嚴肅,“打給雷斯垂德,讓他明天不要給我任何案子。”

“為什麼?”我費解。

夏洛克皺起眉頭,“哦,自從我十九歲從格洛裡亞•斯科特案裡抽身出來以後,我就得儘量不要在我母親面前表現出對破案的熱忱。由於她潛意識裡認為麥考羅夫特是個類似于**督察的政府職員,所以不願意我再步入後塵。”

“**督察……”我一口茶幾乎嗆住,“這個理由或許不充分——”

“當然!”夏洛克重重放下熨斗,衣板被砸得哐當一聲,“這個理由既不真實又冠冕堂皇。我明明告訴過她麥考羅夫特幾乎就是英國政_府,她沒理由記不住。”

“那真正的原因是——?”

“破案的時候特雷弗的狗咬了我,差點讓我得病——這或許讓她過分緊張了。”

“真是一位極具母愛的女士。夏洛克,你應該感激。”我想我只能笑。

“不約翰,你絕不會這樣想的。”夏洛克充滿嘲諷地笑起來,“因為她直到前年夏天都還在問麥考羅夫特到底有沒有取消特雷弗家的房屋補貼金。”

“……”


112

“可是,夏洛克,你究竟為什麼那麼怕你媽媽?”

“怕?我什麼時候怕了?”

“不要忘了我說過……你一旦緊張,就會變得十分乖巧。”

“……你覺得皇室能被’那位女人’威脅的原因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這和愛琳•阿德勒有什麼關係——呃,因為皇室有把柄被她捏住了?”

“所以,”夏洛克手在衣板上揮了揮,示意我看向那疊剛熨好的衣服,“顯然我親愛的母親手中握有我的把柄。”

我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哦?什麼把柄?”

夏洛克守口如瓶,“約翰,我絕不會告訴你的,絕不。這將不亞於另一樁貝爾格萊維亞醜聞。”


113

突然開始期待福爾摩斯家聖誕晚餐這件事我怎麼會告訴夏洛克呢……


114

平安夜這一天,雷斯垂德守約地沒有打電話來諮詢偵探先生,於是偵探先生可以認真地收拾他那頭毫不規整的卷髮。

我穿好了西裝(不可否認我保險地選擇了最貴的那一套),系好了領帶,把夏洛克會用到的所有東西都放在茶几上,然後就在起居室選擇了一個很好的觀賞位置,開始觀摩類人猿進化過程。

“約翰!洗髮水!”夏洛克從臥室跳著進入浴室。

“約翰!領帶夾!”夏洛克從浴室探出頭。

“約翰!我需要古龍水!”夏洛克腦勺對著我照他的鏡子。

“約翰!我——”

“全部都在茶几上!!!”

一個半小時後,穿著灰尼格子三件套西裝(甚至紐扣到衣袋上還牽了一條銀鏈子)、頭髮服貼的夏洛克站在我面前,拿著一條黑色的綢質領帶,“約翰。”

我歎了口氣放下手裡的報紙,從沙發上站起來拿過那條領帶,“蹲下來一點。”

夏洛克微微屈膝。我麻利地給他系好領帶,夾上鉑金的領帶夾。

夏洛克退後兩步讓我看他,“SO ?”

我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看來生物進化不一定非要是自然選擇,夏洛克,你收拾一下立馬就飛上食物鏈頂端了。”

夏洛克唇角拉出一個得意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出發。”


115

一邊下樓我一邊問夏洛克:“晚上才開始聚會,我們現在出門會不會早了,才四點鐘。”

夏洛克搖了搖頭,“不會的,因為我和我親愛的哥哥有不少事情需要串供。”

“串……供?”

“我和麥考羅夫特並不是規規矩矩的上班族,約翰。”夏洛克拉開門,停下來看著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們每天都有可能面臨生命危險——而我們的母親又是一位如此容易精神緊張的太太,我想為了使她的血壓持續維持在可控制的範圍內,我和麥考羅夫特有必要難得地統一一下意見。”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好兒子。”我聳了聳肩,“真慶倖在我認識你的第一個年頭你家的聖誕聚會因為你母親的航班延誤而沒能達成,不然恐怕這一切我不會那麼容易接受。”

“相信我,”靠在門上夏洛克眨了眨眼睛,“你不會錯過這樣的經歷的。”

我們剛出大門,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我們面前,麥考羅夫特的那位助理小姐(或者是夫人?)走下來,一邊專注地按著她的黑莓手機一邊說:“先生們,請上車。”

我看向夏洛克,而夏洛克只是頓了一下,下一秒就調開目光看向大街,徑直高高舉起手來:“TAXI!——”


116

“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歡你哥哥?”坐在計程車後座,我從後車窗收回視線。

夏洛克哼了一聲,“正如我母親有多不喜歡我破案。約翰,你不會想在車上一直忍受麥考羅夫特的全程視頻陪同的。”

“哦……”一想到麥考羅夫特的那聲“親愛的醫生”,我就渾身一個激靈,“這倒真要謝謝你了……”


117

萊克斯莊園的華麗程度倒是沒有什麼可誇張的部分,事實上它只是一處中等規模的別墅加庭院。一下車我們就看見麥考羅夫特拿著那把黑傘迎出來,臉上是他“特有”的親和笑容。

“很高興你們能接受邀請,男孩兒們。”麥考羅夫特顯然忽視了夏洛克一張冷臉。

夏洛克微微低頭對我說:“恐怕我要失陪一會兒了,約翰。”

“NOW?!”我立馬扭頭看他。

夏洛克撇了撇嘴,“你知道……依照近來發生的事而言,我們需要統一意見的事情似乎比較多。”

我目送著福爾摩斯兩兄弟的背影消失在門廊裡,心中涼意慢慢地就起來了。

這意味著我需要獨自走進這個孕育了兩個怪人的家。

我身後傳來助手小姐那黑莓手機按鍵聲一樣的語調:“請進,先生。”

我回頭看她,“福爾摩斯夫人到了嗎?”或許應該先問候女主人。

“沒有,先生。”

“這裡是麥考羅夫特的家?”

“ER……YES……?”

“……算了我們還是進去吧。”


118

福爾摩斯家一點也不可怕,真的。

我在客廳看了兩個小時的報紙,沒有一個人來打擾。


119

當夏洛克重新出現在我視線裡的時候,我才問出我在來之前就應該問的問題:“所以我究竟是為什麼來這裡?”

夏洛克理所當然地回答:“YOU ARE WITH ME!”

“哦,親愛的醫生,”麥考羅夫特總是出現在意料不及的時候,“事實上是媽咪十分想見一見夏洛克的同居朋友。”

“……”我看了他一會兒,又看了看夏洛克,“怎麼聽上去就那麼奇怪……”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醫生。”麥考羅夫特雙手疊在傘柄上看著我和夏洛克,笑得十分和藹。

“哦,看看這是誰!”

一個溫和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來,我們轉過身,只見一個穿著貂皮大衣的夫人正快步走進門來,身材高挑和夏洛克一樣,發色和麥考羅夫特一樣,面容高貴大方,渾身透著親和感。

站在我身邊的兩個福爾摩斯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像復活節的兔子玩偶:“歡迎回到倫敦!媽咪!”

下一秒,三個福爾摩斯在我面前緊緊相擁,場面極具衝擊力。

福爾摩斯太太在兒子們的擁抱中欣喜地說:“快讓我看看夏洛克的男朋友!”


120

似乎只有我一個人神情驚異:“……男朋友?什麼男——”

“當然不會是女朋友,”夏洛克奇怪地看著我,“你是男孩,約翰,不要因為見到我媽媽而緊張到這個地步。”

“我才不是你的——”

“你的男朋友真可愛,夏洛克,”福爾摩斯夫人過來給了我一個貼面禮,“約翰•華生醫生,很抱歉我不得不在來之前就向麥克瞭解了一些你的情況,希望你不會太介意。”

“麥克?”我奇怪。

夏洛克小聲:“麥考羅夫特。”

“……一點也不介意,夫人。”我忍了忍,“可是我並不是夏洛克的男……”

“男孩兒們的生活總事可愛極了,”福爾摩斯夫人笑著看著我,十分溫柔,“聽說你們前段日子去了馬爾代夫旅遊?那裡怎麼樣?”

馬爾代夫?!

我立即扭頭去看夏洛克。

夏洛克神色如常地:“是的媽咪,約翰非常喜歡海鮮,我們吃了不少。”

我又立即扭頭去看福爾摩斯夫人。

“這就好,”福爾摩斯夫人十分欣慰,“媽咪在瑞士開畫展的時候聽人說前不久倫敦有連環縱火案,不得不說我十分擔憂你們的安全,男孩兒們,好在麥克說你們去了馬爾代夫,還把機票也給我看,不然我還真沒辦法睡著……”

我又扭頭去看麥考羅夫特。

“媽咪,有我照顧他們,你理應放心。”麥考羅夫特十分寬慰地對福爾摩斯夫人說。

我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如果福爾摩斯夫人說的連環縱火案是雷斯垂德再三要求夏洛克才不得不插手並且在結尾時我不得不給了那縱火犯一槍確保他不會帶著炸藥撲倒夏洛克的那個案子的話……

我想我明白串供是什麼意思了。


121

如果現在還來得及,我收回“福爾摩斯家一點都不可怕”這句話。

當然,還有那句“真的”。


122

“啊,”福爾摩斯夫人好像想起了什麼,“夏洛克,麥克告訴你了嗎,你們的舅舅弗納一家也來倫敦了,他要去一趟牛津街上的診所,吃飯的時候就趕回來。”

趁麥考羅夫特和福爾摩斯夫人說話的時候我,我低聲問夏洛克:“我怎麼沒聽說你還有個當醫生的舅舅?”

“這不奇怪,約翰,”夏洛克偏頭說,“如果我的藝術細胞來自于我的畫家祖母和母親,那麼我的醫學啟蒙就源于我舅舅弗納。”

“他在牛津街開診所?”

“不,牛津街這家是他妻子的診所,現在他們全家都在曼徹斯特,開了一家小型醫院,這次回來是想把診所賣掉,恰好碰上耶誕節。”

“看來你家人丁還挺興旺的……”我悠悠歎了口氣,感覺大腦裡關於“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詞條的解釋又稍微充分了一些。


123

其實我也不是有意要在這個時候想起哈莉昨晚打來的電話。

或許是昨晚她才想起來耶誕節就要到了,於是在不知道哪一家酒吧裡給我打了電話,說要我平安夜去她家吃飯。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不得不把手機稍微拿遠一點,因為那頭實在太吵了。我說我有安排了。

她似乎合著酒氣罵了句什麼,嘀咕著耶誕節應該和家人過之類的,在我說下一句之前就掛了電話。

我坐在起居室的單人沙發裡,盯著電話出神。

夏洛克一邊回復網站的留言一邊沒頭沒腦地突然問:“貓還是狗?”

“什麼?”我扭頭去看他。

“一道心理題,如果要養寵物,你選擇貓還是狗?”

“我不知道……也許,貓?”

“那就不要管你的姐姐了。”夏洛克目光都沒有看向我,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你是自閉型親情人格,強行和有芥蒂的親人在一起會更加劇彼此的針鋒相對。”

我沉默不語。

夏洛克停下打字,“明天你會和我在一起,我們去年平安夜就在一起。”

“那又怎麼樣?”我閉上眼倒在沙發上,沒有心情說無關的話。

“約翰,我的意思是以後的聖誕,我們也會在一起。”

我慢慢睜開眼,微微扭頭去看他。

夏洛克神色如常地和我對視,就像是剖析了一宗案件那樣波瀾不驚。

“你並不是我的親人,夏洛克。”

“同居法出臺了,約翰,再等一年半我們就是半親人關係了。”

“……”

“只是個……”夏洛克又開始打字,皺起眉頭,“玩笑而已。”

我收回目光,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開口:“雖然這個玩笑很拙劣,但是謝謝你試圖逗我開心,夏洛克。”

“——也謝謝你的邀請。聖誕快樂。”

夏洛克唇角勾起幾不可察的弧度,低聲回應:

“不客氣。聖誕快樂。”


124

我從來沒有對夏洛克說過,其實我是羡慕他的。

他是一個不願意主動和人親近的人,可他身邊的人總會希望給予他幫助,關心他,雖然他不需要。

可在我願意和人親近的時候,我的父親、母親不在,有一個永遠沒正經的酗酒同\性\戀姐姐。我現在會說的所有髒話都是讀書的時候受哈莉耳濡目染,我的暴力傾向也許在進入部隊以前就被哈莉激發了不少了。

我們沒有發生過一次打架的爭執,但是她知道我對她心存芥蒂,就像我們不喜歡嚴苛的父親。

所以我參軍了,離開我厭煩的家庭。回到倫敦時,讓我煩躁的不僅是我的腿和肩傷,也有我不得不再次面對的家庭問題,雖然現在只剩哈莉了。

不過讓人慶倖的是,現在我有了夏洛克。


125

“約翰,”夏洛克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該放禮物了。”

我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在無意識中和福爾摩斯一家人一起完成了一株聖誕樹的裝扮工作,夏洛克的舅舅弗納•凡爾奈先生正遞給我一把剪刀。

我接過來放回工具箱裡,夏洛克把我們準備好的幾樣小禮物(隨便從委託人的禮物裡選出的)扔在聖誕樹下,其他人也這麼做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廚師和幾個幫工,一早把做好的菜品端上桌子。都是法國菜。這也許和福爾摩斯夫人的法國血統有關係,總之也沒有人不贊同。

“那麼,”福爾摩斯夫人笑著拿起勺子,敲了敲高腳杯引起一屋子人的注意,“下面就要抽籤決定誰來為這次聚會演奏一首開頭曲了。”

126

弗納的妻子拿出一個玻璃罐子,裡面有六個白色紙團。

或許其中一個是紅心,我不禁有些緊張。畢竟我曾經學過的單簧管已經忘完了,手指因為用手術刀和槍械,早就沒有音樂感了。

但是為了不掃興,我還是和福爾摩斯家的人一樣拿了其中一個紙團。六分之一的機會能有多大,我並不認為我的運氣能比這一屋子人才好。

在大家展開紙團之前,麥考羅夫特笑著說:“老規矩,薔薇科的都能坐下。”

“什麼薔薇科?”我低聲問身邊的夏洛克,一邊和其他人一起展開紙團。

“要是抽到月季和玫瑰這種薔薇花科的——”夏洛克迅速看清自己的紙團,目光落在我的紙團上。

我的紙團上寫的是“金盞菊”。

而在我反應過來將會發生什麼之前,一隻手突然在我手上一晃,我再看時,手心的紙團上已經變成了“玫瑰”。

同時我聽見身邊夏洛克的聲音十分遺憾地響起:“太倒楣了,我被薔薇科排除在外。”

他撇著嘴角把手裡的紙片拍在桌上,其他人都湊上來看。

上面寫著“金盞菊”。


127

“那麼我想我們不應該滿足于隨性曲目了。”麥考羅夫特的表情像是什麼都知道了,“夏洛克,我很久沒有聽過你的小提琴了。”

夏洛克開始脫掉外套,“親愛的哥哥,你總是喜歡節外生枝。”

“哦,夏洛克,我並不反對麥克的意見。”福爾摩斯夫人贊同了大兒子的發言,“我依然懷念你十三歲時的那首《第一奏鳴曲》。”

弗納笑著說:“那我們就缺少一個鋼琴手了。”

麥考羅夫特慢慢站起來,“樂意為我親愛的弟弟效勞。”

夏洛克的表情一下子就繃緊了。

我低聲:“夏洛克,你真夠朋友。”

“冰箱裡的手指。”他抿緊嘴角講條件。

我毫不猶豫:“成交。”


128

很快鋼琴和小提琴就就位了,麥考羅夫特挑起眼角看了看夏洛克,而夏洛克瞪著他。

我們坐在餐桌邊,福爾摩斯夫人執意讓我坐在她右邊,“親愛的,要知道麥克和夏洛克可從未帶過朋友來家裡做客,我希望讓你感受到最親切的對待。”

我一邊坐下一邊感到忐忑不安,“謝謝你,夫人。”如果你看我的目光不是像在看兒媳婦的話……

我們把目光投降了掌握樂器的兩兄弟,我想他們很信任他們之間的默契,因為他們只是盯著對方,沒有任何語言交流。

可事實是我錯了。他們一起開始了第一個音節,一個過高一個過低,完全在兩個調上。

“麥考羅夫特!”夏洛克放下弓,“你要彈G調就早點說!”

麥考羅夫特無辜地:“我怎麼知道你喜歡B調,夏洛克。”

然後他們重新開始,終於在一個調子上,可節奏這種東西或許不能強求。他們拼了命地配合對方,但要不就是夏洛克快了,要不就是麥考羅夫特慢了。

在最後幾小節比較高亢的地方他們終於找到了最契合的節奏,我們得以聽出了這首曲子原本的調子。

夏洛克揚著臉把提琴放在鋼琴上,倨傲地背起手,一字字地咬:“WELL DONE , BROTHER. ”

“THANK YOU , BROTHER. ”麥考羅夫特倒是顯得很高興。

福爾摩斯夫人開心地拍了拍手,“哦,男孩兒們,媽咪真為你們驕傲,這是你們十五年來第一次一起合奏完一首曲子!”

夏洛克邁到我身邊坐下,用飛快的語速加了一個條件:“還有眼珠。”

“沒問題。”我咽了咽口水。


129

席間我們說到了弗納的醫院和正要賣的這間診所。弗納妻子說這家診所已經很老舊,如果不再是診所而作他用就會被城市規劃要求,所以很難賣出去,可是他們都在曼徹斯特,根本就管不過來倫敦這家小診所,導致虧了許多錢。

“就算是送人也好啊。”弗納搖頭,“最好能有倫敦人繼續經營下去,有管理的話生意會不錯的,畢竟附近商鋪多,人口流動頻繁。”

一直不參與大家話題的夏洛克一邊切牛肉一邊問:“送人都比自己留著好?”

“當然了,虧著錢呢。”弗納哼哼兩聲。

夏洛克抬起頭來,笑容高深莫測:“我想約翰完全可以接受你的委託,弗納。”

一口朗姆酒就嗆在我喉頭,我大聲咳嗽起來。
* 福爾摩斯家的媽媽和舅舅我是從原著改過來的,不過沒有全部用,只是按著有用的挑了來做引子,原著黨和考據親請輕拍……(萬萬莫重)

原著弗納•凡爾納是幫助華生買了診所,這裡為了承託福爾摩斯家這種腦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異樣存在,我也做了改動,一樣請輕拍……(萬萬莫重)


130

“別太驚訝,孩子。”福爾摩斯夫人溫柔地為我拍背,彎起眼睛笑,“我倒是十分希望你能夠幫弗納這個忙,他們為這個問題已經苦惱很久了。”

弗納夫婦高興地放下餐具,“你認為怎麼樣,華生醫生?”

我用餐巾擦著嘴看向身邊的福爾摩斯一家人,他們正好全部都把目光投向我,幾乎在放光。

有人要送我一間……診所?!

送我?!

送我的人還覺得我幫了他很大的忙?!……

開什麼玩笑!

“恕我冒昧,凡爾奈先生……”我對此驚人消息消化不能,“我想這樣一間在市區的診所應該價值不菲,我無法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什麼價值不菲!”弗納哼了一聲,“沒空管它我們虧了好幾萬英鎊!華生醫生,你就當幫我們一個忙,診所人員都齊的,只缺個有經驗的頭兒,設置我可以更新一下,請你收下吧!”

送我診所……還要搭設備?!……

“這樣的一筆費用已經夠管理診所了,為什麼不請人開下去呢?”我受寵若驚。

弗納的妻子搖搖頭,“弗納不喜歡那裡,這樣的小診所只能照顧一些普通小病,對我們沒有什麼挑戰性。況且在曼徹斯特已經夠我們忙了,在倫敦留著尾巴完全是負擔。華生醫生,既然你是夏洛克的朋友,也和麥考羅夫特認識,想必也是值得我們信賴的人,你不必有太大負擔。把診所交給你,是我們覺得不好意思才對,要辛苦你了。”

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推辭了。

夏洛克明顯有些不耐煩了,“儘管交給他吧,弗納,約翰每天在現在的診所打盹,腦子都快鈍掉,再不給他些事情做就手生了。”

“我明明每天都很忙的,”我瞪著夏洛克,“況且診所並不是說轉手就轉手的,我所在的診所因為換老闆出了多少問題你還不知道?”

“這個你就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了,約翰。”夏洛克抬起頭來看向剛好坐在他對面的麥考羅夫特,“整個英國政府是你堅強的後盾。”


131

福爾摩斯一家人用了五分鐘時間突然塞給我一家診所。

轉換到我名下只是麥考羅夫特發一個短信的時間。

我覺得我坐在一個很可怕的地方。

我轉頭靠近夏洛克耳邊:“我們現在所坐的地方,下面其實是一個軍火倉庫吧?”

“什麼?”夏洛克當然完全對我此時的驚恐沒有概念。

我說:“按照你哥哥的能力,這下面是個軍火倉庫也沒什麼好奇怪。”

“哦,”夏洛克淡然地切著盤子裡的綠豆烤金槍魚,“那倒不是。”

我松了一口氣。

夏洛克叉起切好的金槍魚放進嘴裡,“下面是CIA情報資料存放室。”


132

我是阿富汗部隊最優秀的軍醫。我這麼告訴自己。

然後我擦了擦我額頭上在這個冬天裡出的汗,硬著頭皮繼續吃東西。


133

這一頓法國風格的飯吃完已經接近十二點,福爾摩斯夫人拉著我坐在沙發上,還在為沒有做到最完整的上菜步驟而對我表示由衷的抱歉。

“完全沒有必要,夫人,你太客氣了。”我說。

畢竟我已經白拿了一間診所了。

夏洛克走過來,已經穿上了他的灰格西裝外套,看起來很精神,“媽咪,約翰,我和麥考羅夫特有事要談,失陪一會兒。”

“夏洛克,”福爾摩斯夫人皺起眉頭,“不要那樣彆扭,你應當叫麥克哥哥,或是和我一樣叫他麥克,這樣才是禮貌的家庭關係。”

夏洛克皺起臉笑了一下,“按照我原本更願意稱呼他全名‘麥考羅夫特•福爾摩斯’的初衷,我想稱呼他‘麥考羅夫特’才是最折中的辦法,媽咪。”

“真是沒有禮貌,夏洛克!”福爾摩斯夫人難得有些氣憤地搖頭。

夏洛克向她微笑:“抱歉,媽咪。一會兒見。”

福爾摩斯夫人看著夏洛克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門口,歎了口氣,“本來我不想這麼做的。”

“……怎麼了,夫人?”我深切感到我不應該像兒媳婦一樣陪在夏洛克媽媽的身邊,這真是讓人感到十分尷尬。

福爾摩斯夫人親切地看著我,“親愛的,我從瑞士帶了一些畫回來,你有沒有興趣看一看呢?”


134

福爾摩斯夫人世界各地開畫展,自己保留的畫想必應該是精品。我抱著看畫總比和夫人拉著手說家常好多了的想法,和福爾摩斯夫人一起走進了她那些畫作的臨時存放地——萊克斯莊園的車庫。

她早就把貂皮大衣換成了方便的羽絨服,一下子就從高貴的夫人變成了和藹的媽媽。福爾摩斯夫人打開車庫的燈,“孩子,你幫我把那張布摘下來。”

“這張嗎?”我走到車庫牆邊,一把扯下一張大約七八平米大的灰色雨布。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兩張高大的田園山水和高山瀑布的寫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第一眼看去幾乎以為是實景照片,定神很久,才能看出黃綠色的墨蹟和隱約的水藍色走底。

我不由讚歎:“THAT IS ……AMAZING.”

“哦,孩子,”福爾摩斯夫人笑得十分溫柔,眼睛裡有一閃一閃的光彩,“我不得不說我很喜歡你,更喜歡你說的這句話。要知道男孩兒們的爸爸還在的時候,總是喜歡對一切美好的事物做出這樣的感慨……”

“我很抱歉。”我為自己提到故去的人而慚愧。

“不不不,完全不用,孩子。”福爾摩斯夫人擺擺手,“傑克可是個老頑固,你從夏洛克身上就能看出來,他們總是讓人生氣……嗯,卻也讓人偶然得到巨大的快樂……”她像是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往事回憶,走到我身邊把最面上的兩張畫移開,“說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直到現在想起來,也還是會打心眼兒裡笑出來。”

我心裡輕輕一震。

“你和夏洛克住了快一年半了,一定也發現這孩子壞毛病很多吧?”福爾摩斯夫人拉著我站遠一些,來看下面一幅夕陽燒晚霞的明豔風景畫。

我看著這些美妙的畫作,輕輕說:“是的,夫人,遠遠超過亞馬遜草原的植被。”

福爾摩斯夫人哈哈笑了兩聲,“但是看得出來他已經收斂不少了,孩子。”她真誠地看著我,“我要謝謝你,約翰。”

我略微局促地擺手:“我並沒有做什麼,夫人。”

福爾摩斯夫人搖了搖頭,“孩子,夏洛克可不是會幫別人解圍的男孩兒,這點我很清楚。”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從小一切就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干預不了。”福爾摩斯夫人移開那幅晚霞,一幅壯烈的雷雨天空就映入眼簾,“特別是傑克還老是慣著他,什麼都隨他去……夏洛克太聰明了,十三歲就覺得在學校裡無法得到有用的知識,所以傑克為他請了特別的家庭教師繼續學習,很快他又放棄了家庭教師,經常一個人在書房就是一整天。我很擔心這樣的孩子性格會產生極大的問題,可是傑克說天才的頭腦才是最重要的,性格都是世人偏見的產物……我當然拗不過他,他說的話總是那麼偏激的歪理,偏偏又讓人覺得充滿信服力。就這樣到了夏洛克十七歲,傑克去世了,沒有人再左右我觀察兒子的目光,這時候我發現——夏洛克已經變成了一個缺乏感情的孩子……”

“缺乏感情?”

“是的,他不再願意和我一起去參加任何社交活動,麥克又已經有了忙碌的工作,我對夏洛克的性格問題感到力不從心。”福爾摩斯夫人推開那張雷雨天空,下一張畫是清溪流淌,“夏洛克長時間缺乏與外界的溝通,對人的感情總是一笑而過,唯一能讓他感興趣的事情就是沒有答案的怪事……”

“所以他喜歡破案?”

“所以我討厭他破案,孩子。”福爾摩斯夫人無奈地笑,“破案只會讓他的性格更加奇怪。說起來我也開始後悔當初強迫他去上大學,,一切都是因為特雷夫家的狗咬傷了夏洛克所以滿懷歉意請夏洛克去他們家做客,要不是這樣,特雷夫那個當警長的父親就不會偶然發現夏洛克的天賦,就不會讓夏洛克去查格洛裡亞•斯科特案了……所以我至今都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夫人,”我低聲說,“你應該看看他破案的樣子,那樣的場面極具魔力。”

“那你呢,孩子,”她充滿洞察力的視線幾乎一舉就看穿了我,“在這樣的時候,你是真心為他驕傲的多,還是擔憂的多呢?”

我終於知道麥考羅夫特和夏洛克的銳利目光是遺傳自何方了。

因為面前的這位夫人,正用一個與我完全不同的身份,說出我曾深切感同身受過的種種問題。


135

他的想法從來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干預。

他認為天才的頭腦才是最重要的,性格的缺陷都是世人愚昧的偏見,他不在乎。

他說的總是那麼偏激的歪理,可總是那麼有信服力,沒有人能拗得過。

他對人的感情總是一笑而過,讓他興奮的只有沒答案的怪事。

就像他的父親。

可是在這樣的時候,我究竟是真心為他驕傲更多,還是擔憂更多呢?


136

“我知道他還在破案,我也讀報紙。”福爾摩斯夫人歎了口氣,“男孩兒們不願意讓我擔憂,所以我就假裝被他們騙騙,讓他們安心,他們需要操心的事情似乎已經太多了。”

我訝然地抬頭看向福爾摩斯夫人,“原來……”

福爾摩斯夫人哼哼笑了兩聲,頗有調皮的味道,“兩個小傢伙,也不瞧瞧是誰把他們生出來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是我需要在福爾摩斯家選擇一個後盾的話,福爾摩斯夫人絕對是無二的選擇。

不過說到這個,我好奇地問:“夏洛克似乎對你言聽計從,我本來並不認為他有這樣的懂事。”

“他本來也就沒有那麼懂事。”福爾摩斯夫人微笑著看著我,壓低了聲音,“麥考羅夫特也是。”

“那他們怎麼……”我又想起了夏洛克說的那個“另一樁貝爾格萊維亞醜聞”。

“別急孩子,我們就要到了。”福爾摩斯夫人說著,慢慢移開了清溪的風景,站在新的一幅油畫旁邊向我微笑,“這就是一切的秘密了。”

我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

這是數幅作品中的唯一一幅肖像油畫。


137

油畫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淺褐色頭髮分兩邊紮起來,穿著地中海風格布料的吊帶連衣裙躺在青草地上熟睡著,裙擺不知道是因為風還是她自己故意,已經卷到了胸口,露出了白底碎花的小內褲。

在她裸露出的肚子上,正枕著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娃娃,黑色的卷髮用紅色發繩紮在頭頂,全身上下只穿著白底碎花的小內褲,睡得比那大一點的女孩兒還沉。

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我驚異地睜大了眼睛,慢慢抬起手捂住嘴。


138

大女孩兒的內褲上繡著“MYCROFT”。

小娃娃的內褲上繡著“SHERLOCK”。


139

我已經沒有能力說話了,不可遏制的大笑佔據了全身的所有神經,我不得不不斷對福爾摩斯夫人道歉,可笑還是一樣停不下來。

“哦,儘管笑吧親愛的。”福爾摩斯夫人也捂著嘴笑起來,“這幅畫完成以後我拿給傑克看,傑克也是這樣的表情,他哈哈大笑,男孩兒門惱羞成怒地站在旁邊互相埋怨。”

“這是畫,夫人,”我稍稍緩過來,“他們沒理由一定要承認的。”

“孩子,”福爾摩斯夫人眼睛眨了眨,“請你相信,在生下這兩個小傢伙之前,我就已經是一個十分有原則的著名寫實畫家了。”

“哦,老天啊……”我看向畫裡的兩個“女娃娃”,“真不敢相信……他們可是英國政府和世界唯一的諮詢偵探啊!”

“所以他們從小到大為了摧毀這幅畫耗費了畢生所學。”福爾摩斯夫人搖著頭笑,“我告訴他們,要是毀了這幅畫他們將別指望我再搭理他們。所以他們盡一切努力想讓這幅畫看起來像是意外損毀,我不得不到哪裡都帶著它,避免它和男孩兒們共處一室。”

“它看起來保存得很好,夫人。”我由衷地讚美這幅二十年前的油畫。

福爾摩斯夫人勾起唇,“可是親愛的,這幅畫是贗品。”


140

“贗品?!”我更驚了。

“是的,這不是真的那一幅。”福爾摩斯夫人退了兩步來看這幅人高的畫,臉上笑容不變,“這是真的那一幅誕生以後我臨摹的。”

“那真的那一幅在哪裡?”我問。

福爾摩斯夫人歎了口氣,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幅畫是在義大利農村裡畫的,想起來已經有二十幾年了……麥克和夏洛克跟著我和傑克去山區寫生,那是個夏天,天氣特別熱,加上地中海附近夏季乾燥,兩個男孩兒熱得難耐。我們的行李在火車上出了差錯,丟了一大半,剛好就是男孩兒們的衣服,所以到了山村,只能用當地的布料給他們做衣服……”她笑了起來,“我又不會做針線,縫裙子當然是最簡單的,加上山區裡我們與當地居民都住得很遠,男孩兒們終於勉為其難穿上了。夏洛克很小,天氣又熱,乾脆不想穿衣服,但麥克一直很矜持,覺得穿裙子至少比不穿好……終於有一次,我們去草地畫雲,他們在我旁邊睡著了。那一天沒有畫成天空,卻畫了我最愛的兩個兒子。”

“那時候他們還是多好的兩兄弟,約翰,不親眼見到你是不會相信的。夏洛克最喜歡的就是和哥哥一起睡覺,麥克每一天都會去接夏洛克放學……但是到夏洛克十七歲,什麼都變了。”

福爾摩斯夫人有些抱歉地看向我,“雖然我知道你有時會為夏洛克感到頭疼,但夏洛克變成這樣,也不能完全怪他自己……他十七歲的時候,麥克當時被敵對勢力抓去當人質,傑克沒有辦法……就……”

“為了救麥考羅夫特而……去世了?”我小心地問。

福爾摩斯夫人點點頭,明顯牽扯到政治上的事情也不願意多說,“生活中總有不能預料到的事情,傑克的死……其實是沒有辦法的,可是夏洛克無法原諒麥克,雖然多少有些孩子氣……夏洛克一個人來到倫敦,在我的要求下上了大學,不肯回家,更不願意見麥克,永遠不會回復麥克的信。後來也許是年歲漸長,他見的事多了起來,總算也明白一切並不是麥克的錯……但是兄弟之間的關係已經扭起來了,麥克總是竭力想要補救更多,夏洛克也許心裡是明白的,可永遠不肯受情,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就像敵人一樣,即便有共同目標,也只能像是盟友……”

她的這些話讓我不斷想起了我第一次見麥考羅夫特的場景。那句關心夏洛克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假的一樣。夏洛克在粉色研究結案時見到麥考羅夫特時,對麥考羅夫特提到的“你這樣總是讓媽咪很生氣”也表達了冷冷的慍怒,“是我讓她生氣嗎?”

但是能夠看出來,麥考羅夫特總是在尋找機會,哪怕只是合奏一曲,也是不可多得的福祉。

夏洛克不喜歡他,但是也不恨他。

那麼該怎麼界定這一對兄弟的關係?

我看著那兩個在青草地上熟睡的孩童,慢慢地說:“也許只是因為他們長大了,夫人。”

福爾摩斯夫人不解地看向我。

我聳了聳肩,“他們是你的兒子,你知道他們很聰明。他們對這個世界有著不同程度的嫌惡,看低普通人,可是歸根結底……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心底,對這個世界保留了最純真的感情。”

“夫人,無愛不成恨。”我對福爾摩斯夫人安慰地笑,“夏洛克和麥考羅夫特之間的拉鋸,可能只是他們自己的方式,你知道高智商犯罪分子還會叫他們福爾摩斯家的兩兄弟嗎?……即使中間有很多波折,但有些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變的。他們之間的相處只是方式比較奇怪而已,就像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愛和抗拒。”

福爾摩斯夫人的目光柔和,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樣,但是我願意選擇相信你。謝謝。”

“應該的。”我拘謹地點頭。

她看起來是真的聽進了我的話,於是我也就沒有再開口。

福爾摩斯夫人慢慢開始把前幾幅畫移回去,漸漸地就蓋住了那副畫。我在這時才想起什麼來,連忙拿出手機來,“夫人,我可以……”

她頓了頓,看看我,又看看那幅畫,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完全可以,親愛的。”

我連忙給這幅比蒙娜麗莎的微笑更加珍貴的畫作拍攝了一張照片。


141

似乎夏洛克和麥考羅夫特有太多要緊的事情要談,我從車庫出來以後他也還沒有出現。

深夜的倫敦郊外下起了雪,地上鋪著薄薄一層。花園裡很冷,但是我並不想進屋去。

我在重新思考自己剛才和福爾摩斯夫人說的那些話,以及我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

我想,對待夏洛克,永遠不可以用對待普通人的判定標準來決定他是否是一個好人。他永遠不可能為了你的舒適而積極主動地買牛奶,也不會為了社會輿論每天把頭髮抹好再出門,他不會為了追求外表的華麗而換掉低調的黑色大衣,也不會為了別人說得好聽而突然變成一個有禮貌的人。

我挖空了心思,也不知道誰可以用同樣的標準來和他作比較。

他對待人有他自己的方式,並不是推拒你就一定是討厭你,也不見得對你笑就是真心喜歡你。他會在起居室裡對我撒氣,可也會在廚房裡默默看著我洗碗。他會和在追查的罪犯談論人世,也會和蘇格蘭場的人冷言相向。

我想說的是什麼呢……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我看著雪,慢慢行走。

“回去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見夏洛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我身後,套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跟著我走。我問:“和麥考羅夫特談完了?”

“暫時。”他簡短地說。

“你母親很和藹。”我說。

他似乎頓了頓,“你們談起我?說了什麼?”

我開玩笑,“比如你用足球砸壞了學校的玻璃……”

他停下腳步來皺起眉,“約翰,我不踢球。她一定告訴你什麼荒誕的事了。”

我哼哼笑了兩聲,回頭看他:“比如?”

“她不喜歡我做實驗,”夏洛克偏了偏頭,“學校總是給她寫信抱怨我動用過多化學材料。”

“還有呢?”我低聲地笑。

“不管什麼……”夏洛克隨便地笑了笑,“她不瞭解的一切,在家裡我總是最怪的那一個。我不在乎。”

“不不不,”我反對他的意見,“無論在哪兒你都是最怪的那一個,夏洛克。”

“隨便你怎麼想,約翰。”夏洛克撇撇嘴。

我們繼續往外走,向著大路上邁進,我看見麥考羅夫特的那輛車在一盞路燈下靜靜停放著。

我歎了口氣,“可是你就是你。”

“什麼?”夏洛克在我身邊拉起大衣的衣領。

“我是說,夏洛克就是夏洛克。”我把手放進外套的口袋,“不用因為別人不理解就改變你對待別人的方式,怪就怪吧,這個世界上不怪的人已經太多了,不差你一個。”

是的,我想我剛才想告訴福爾摩斯夫人的,本應該這樣說出口。

夏洛克走在我身邊輕輕哼了一聲,口氣傲慢:“我永遠都不會是那些人。”

對,就是這樣。

這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142

我們把那些油畫重新罩上的時候,福爾摩斯夫人對我說:“約翰,我想你對夏洛克是永遠用不上那副畫的。”

我對她笑了笑,“這可難說,夫人,他有時候真是討厭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你不會用它,我知道你不會。”福爾摩斯夫人的笑又有些調皮起來,“我想夏洛克是不敢讓你失望的。”

“不敢?……”我笑出來,“夫人,恕我冒昧,夏洛克可是個混蛋,有時候真讓人生氣的。”

“哦,我十分同意你的說法,孩子。”福爾摩斯夫人拍拍我的肩膀,壓低聲音:“可是你也得同意我的,你也知道你不會用到那幅畫。你不需要。”


143

不管什麼,或許吧。

或許我不需要。

或許我有那個信心。

或許夏洛克不會讓我失望的,他只是討厭了一點而已。

或許這個耶誕節還不錯。


144

“夏洛克,聖誕快樂。”

“……你也是。”


145


我偶爾會問自己,我會珍惜什麼?

但似乎應該珍惜的有不少。

今晚和福爾摩斯夫人的談話給了我太多啟迪。

我想我猜到那幅畫的真跡在哪裡了。福爾摩斯夫人一定讓那幅畫裡最美好的記憶,隨同那幅油畫的真身一起,永遠陪伴在福爾摩斯先生身邊。

她不需要那些凝固的東西,所以把它們作為她先生對兒子們可愛時光的保留。那並不可惜,因為她現在依然擁有他們——她依然能夠用親切的目光注視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們。

所以,人要珍惜的其實只需要有一樣就夠了。

那就是現在。


146

現在我和夏洛克在貝克街口下車步行。

我不知道將會和夏洛克這樣走多久,可是我想我永遠不會厭倦他的陪伴。

即使我們此刻不再說更多的話,不再談論更多的事,即使現在下著大雪,即使此刻天氣嚴寒。

我無一次不享受和他結束某件事後步行的時光,也感激著這個能和我心照不宣達成默契的人。

我慶倖能和他的人生有相交的路線,慶倖在這樣美妙的夜晚我們有一樣的歸屬之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貝克街221B已經變成了我心裡那個模糊的家的形狀。也許像夏洛克說的,再用一年半載,這樣的模糊形狀終將豐滿真實,那時候我們就是名正言順地……“半親人”了。

那個拙劣的玩笑,其實根本就不能算是玩笑。

我們屬於彼此,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這個我們都很清楚。

但是我們都不會願意親口說出來。

那樣太蠢了一點。

所以,只是聖誕快樂,就足夠了。


147

耶誕節這一天中午我才起床,一睜開眼睛就聽見樓下的某個房客大吼了一聲:“I'M NOT GOING!!!”

GREAT,我本來就該想到這樣的公寓生活即使翻了一年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我連忙披上晨衣開門下樓,一邊高呼:“WHAT'S GOING ON SHERLOCK?!”

話音剛落我正好一把推開起居室的門,屋裡的雷斯垂德、安德森、多諾萬和四五個蘇格蘭場警員並正披著一張床單坐在沙發上充滿戒備看著他們的夏洛克,都轉過頭來看著我。

大家都頓了頓,然後夏洛克慢慢扭過頭去看蘇格蘭場的警員們,眯起眼咧開嘴,咬牙切齒:“你們這群人才!把約翰都吵醒了!”

眾人:“……”剛才那嗓子是誰嚎的?


148

大白鵝夏洛克滑行到我身後,對雷斯垂德說:“我和約翰要去度假了,沒有時間幫你們看案子。”

蘇格蘭場那種獨特的奇怪目光瞬間要把擋在他前面的我鑽出個窟窿。

無奈的是我又沒辦法說什麼。

雷斯垂德明顯覺得說服夏洛克似乎不大可能,於是轉而來攻擊我的防線:“約翰,搶匪綁架人質後逃跑,人命關天!”

見鬼的人命關天……

“什麼時候的事?”我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一下。

夏洛克瞬間警醒:“約翰我說了——”

“昨天下午,”雷斯垂德打斷他,對於我的心軟松了口氣,“本來可以解決,我遵守承諾也不能打電話給你們,可是他的同夥突然大規模出動,綁架了六名人質藏起來了。夏洛克,我們需要你幫我們找出他們。”

“無聊。”夏洛克在我身後轉來轉去,“我說過了,我要去度假!我很忙!”

“PLEASE!YOU JUST NEED ONE DAY !雷斯垂德幾乎要咆哮了,“整個蘇格蘭場都沒有聖誕假期!”

“所以你們為什麼要讓他逃走!偵查隊是用來幹什麼的!”夏洛克毫不心軟,從床單下伸出一隻手從我肩膀上指安德森和多諾萬:“既然有趁人洗澡床進來的時間,早就應該把交通全部監控!”

“他們沒有使用有嫌疑的交通工具!”多諾萬大聲說。

我感到頭疼,“夏洛克……”

“那就證明他們有合法的聚集地,難道清算俱樂部什麼的也要我來教你們!”

我再一次:“夏洛克,事實上——”

“你怎麼知道是俱樂部,”多諾萬目光有些懷疑,“你甚至沒有去過現場!”

夏洛克冷笑一聲,表情幾乎在說這是多麼明顯,“難道報紙頭條都是印來當擺設嗎!照片上他們有多少共同點啊看在上帝的份——”

“EVERYONE JUST SHUT UP!”我一拳捶在門板上。所有人都閉嘴了。

“夏洛克,說實話你是想去的吧。”我無奈地看著身後的大白鵝,“那就去吧。”

夏洛克頓了頓,“THEN HOW ABOUT OUR HOLIDAY?”

果然就是想去的。

我歎了口氣,“我也並不認為你留在公寓就會幫我收拾行李,或是訂機票?”

夏洛克抿起嘴,睜大眼睛,“那麼……”

“JUST DO WHAT YOU WANT.”我開始往廚房走,“你不在正好不會礙到我收拾些舊衣服。”

“現在……可以走了嗎?”雷斯垂德不確定地問。

“別忘了換衣服夏洛克!!”我高叫一聲,已經迫不及待走出起居室的人又那麼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探出頭在我身後迅速地說了句“THANK YOU.”

多諾萬搖了搖頭,“有人管就是不一樣不是麼,我們在這兒呆了半小時了,約翰只需要幾句話。”

雷斯垂德苦笑,“有這麼個人就夠我們感激了,多諾萬。”


149

我希望不會有一天讓我認識到現在的生活是假的。雖然它實在不太真實。

我從樓上把自己需要處理掉的舊衣服清理好拿下來,坐在起居室裡像上面這樣想。看著這些這兩年來穿過的舊衣服,我想他們在我遇見夏洛克之前並沒有那麼大的損傷,但是這一年多來,他們該劃破的劃破,該燙壞的燙壞,拉扯掉線,不可清除的污漬,如果把這些拿給夏洛克看,他或許可以寫出一本《論一百種衣物損傷的由來》。

我都記不清自己是從哪些地方賺來這麼多色彩,或許其中一些還被槍子擦身而過,或許某一件裡面還包過炸彈。

現在它們躺在這個大紙箱裡,有七八件外套,一件格紋衫,和三條褲子。

都是因為冒險。

我想夏洛克不會缺少這樣的物件,所以也早就和他打了招呼可以一起清理,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許我想清理完了這些之後我們還應該一起去買一些衣服,如果他願意出門的話。

走過衛生間旁邊的昏暗走廊,我推開了夏洛克房間的門,這裡簡潔明瞭,我想到的修辭或許是“完全藏不住天機的”。門邊有一張化學元素週期表,書櫃是深木色,上面的書沒有一本是文學性讀物。

我打開他的衣櫃,裡面的色調幾乎都以黑色為主,偶爾會有灰色,兩三件白色,或是紫色,深藍,沒有暖色。我把印象裡他理應不能再穿出去讓人猜測他在哪個難民窟的衣服都找出來,幾乎是他衣櫃的三分之一,並不比我的那些舊物好上多少。

這些麥考羅夫特或來自法國的快遞常常送來的衣服都價值不菲,但是真可惜,他們顯然沒有遇見一個好的主人。

全部裝好以後我又回到了起居室,夏洛克的房間實在沒有探險的價值——他不是一個藏秘密的傢伙,他的秘密都在他腦子裡。然後我在起居室裡意外找到了一件不知道落在沙發下面多久的外套,或許哪天從義大利餐廳回來我就再也沒見過它了,但是當我將它拖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它的下擺早就缺了一塊了。

天啊,我還穿著它去促銷商場搶牛奶,真是令人瘋狂!為什麼和夏洛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樣的笑話,這是多麼明顯!

我扶著額頭笑出了聲來,把這件衣服折好放在了紙箱最上面。

然後我的手機響了。

“還有那三頂帽子。 SH ”


150

我沒有搭理夏洛克的短信,把紙箱搬到起居室門口,打算等聖誕過後再想想怎麼處理。

然後我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些合適的旅遊諮詢加入我的最愛,留著等夏洛克回來再和他商量。雖然我不認為他會和我商量……但,管他的,說不定到最後他會害我們連倫敦都沒法出。

現在要做的,就是出門買點晚餐。

我一邊向外走一邊拿出手機發短信:“HAVE FUN?”

當我已經穿好外套打開玄關的門,我收到回復。

“NO. SH ”

“WHY? YOU WERE SO INTERESTED IN IT. ”

當我已經步行了很久,又坐在地鐵裡,我才得到夏洛克的答案。

“WITHOUT YOU. SH”


151

我收起手機,歎了口氣,抬頭看正好到了站,於是擠出地鐵往外走。

考慮了一下,我買了意面外賣和黑咖啡。

我拿出手機,“DINNER?”

回復在幾秒之間,“WORKING. SH ”

我乾笑了一下,“WHO'S WORKING ON THE TEXT……WHERE?”

“……ST. JAMES SQUARE. SH ”


152

我提著晚飯坐計程車到了聖詹姆斯廣場,下車就看見蘇格蘭場已經把這一塊包圍了,街對面拉起的警戒線裡多諾萬一干人正在對剛剛捕獲的搶匪及其同夥實行扣押,那些搶匪的衣服上果然還穿著“威爾士山地車俱樂部”的字樣。

我提著兩個口袋遠遠看著,六個已經披上小紅毯的被解救人質,十來把被繳獲的手槍,以及一個正在用一臉不屑的神情和雷斯垂德說著什麼“MYCROFT IS NOT A FUNNY CAT”的偵探。

我沒有叫他,但是他看見了我。

“MY DINNER'S COMING.”他和雷斯垂德說了再見,然後穿過警戒線朝我走來。


153

“在這樣的時候,你是真心為他驕傲的多,還是擔憂的多呢?”

在這短短的幾秒裡我考慮著這一個當時沒有回答出來的問題。

我想我在計程車上一直都在擔憂夏洛克會不會又被槍口指著被罪犯勒令做什麼事情,會不會蘇格蘭場的人來不及注意到他,他就又被某個計程車司機帶走了,會不會在一個有炸彈的游泳館裡行動受阻,但是當我下車來看見的是一個被解決的案子,是幾條被解救的生命,是那些被摧毀的黑暗時,我想我是驕傲的。

我就這樣驕傲,因為改變這一切的人是夏洛克。

他的一切真是充滿魔力。 他是個英雄。


--
※ 作者: ImSherlocked 時間: 2012-09-20 09:41:57
※ 看板: ImSherlocked 文章推薦值: 0 目前人氣: 0 累積人氣: 134 
分享網址: 複製 已複製
guest
x)推文 r)回覆 e)編輯 d)刪除 M)收藏 ^x)轉錄 同主題: =)首篇 [)上篇 ])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