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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標題 我的花心音樂筆記(之三:金韻獎、民謠風、羅大佑)
時間 2011年11月29日 Tue. PM 02:2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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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花心音樂筆記(之三:金韻獎、民謠風、羅大佑)
■ 如果沒有金韻獎 ■
蔣勳曾說,那幾年被帶動起來的「中國現代民歌」運動有更趨熱烈普及的現象,但他對這個運動的名稱略有意見,叫做「校園民歌」,可能適合些。
「現代民歌」也好,「校園民歌」也罷,「校園歌手」或是「民歌手」都無妨,對一個剛上國中的南部學生來說,有些複雜,也太過沈重。當時的自己,對於「定義」的事情一向無能為力,只記得金韻獎的出現,給了一些唱歌的新感覺,那種感覺,勝過新學期拿到新課本的興奮。
第一屆金韻獎的冠軍歌手是陳明韶,她在金韻獎第一集只唱了一首《情深無邊》,鋒芒不及范廣慧的《再別康橋》、包美聖的《小茉莉》與施碧梧、邰肇玫重唱的《如果》,但是接下來的兩張個人專輯,卻是將《讓我們看雲去》《下雨天的週末》《浮雲遊子》唱得甜美極了。驚鴻一瞥的陳明韶,淡出歌壇許久,之後再有人重新詮釋這些曲子,盡是少了她特殊的原味唱腔,沒有她歌聲的「輕」,多了幾公斤的沈重。
![[圖]](http://i2.disp.cc/img/b0.rimg.tw_chensumi_4b3b684e.jpg)
朱天衣是第一屆金韻獎的驚豔,早在朱天心的書裡知道這個又瘦又高的朱家老么愛唱歌,當時還在台北工專唸書的朱天衣,在金韻獎第一集唱了《深秋濃濃的楓紅裡》,運氣吐納都有京劇的架勢。不知怎麼回事,我總想起朱天心在書裡描述過的一段故事,天衣因為交男朋友而被父親責備,低頭啜泣時雙肩抖動的背影,曾經讓姊姊覺得捨不得。真實的朱天衣成了唱校園民歌的歌手,我還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還在世新讀書的楊耀東唱了邱晨的作品《誰來海邊》,唱片封套上穿著T恤拿著籃球的模樣,相較於他後來搖頭晃腦唱著《星期六》的形象,同樣讓我措手不及。
第二屆金韻獎出現了齊豫、王夢麟、李建復、黃大城和施孝榮,《春天的故事》《雨中即景》《歸》《彌度山歌》和《歸人沙城》傳唱經年,還在成功高中唸書的殷正洋與另外三位高中生合唱了一曲《德州黃玫瑰》,當時的唱片簡介裡形容殷正洋的高音,是「直上雲霄」的可怕。
而齊豫,天籟般的登場,我久久苦練高音的質感,只為了追趕上齊豫的萬分之一功力便已心滿意足,餘音嬝繞的空谷迴響是追趕上齊豫最遙遠的距離,《橄欖樹》《歡顏》《走在雨中》《你是我所有的回憶》…‥,李泰祥的曲加上齊豫的歌聲,幾乎就是天籟的所有可能。
![[圖]](http://i2.disp.cc/img/b0.rimg.tw_chensumi_1e7cc4d5.jpg)
我極喜歡《答案》,羅青的詞,「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樣的擁擠,地上的人們,為何,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
簡單幾個字,越是年長,越是透徹。
近來費翔與孫燕姿都重新唱了《橄欖樹》,對我這種獨鐘齊豫唱腔的中古人類來說,總覺得不對勁,反覆思考幾日,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都欠缺一種歌唱的「空氣感」,齊豫唱《橄欖樹》的聲音是可以迴盪、可以遠揚、可以在山谷與大漠之中翻滾而不失真的清亮,這樣才夠三毛筆下形容的流浪遠方所該有的漂泊感。
齊豫之後的第三屆金韻獎,由當時還在北一女唸書的王海玲拿到冠軍,李敖的詞所譜成的《忘了我是誰》,是當屆最具話題的作品,而同樣入列的羅吉鎮,後來還因為跟李碧華合唱了《神話》,一度讓人忘了他曾經是金韻獎出身的校園歌手,以為是唱片公司刻意栽培的偶像明星。
由蘇來作詞作曲,鄭怡主唱的《微光中的歌吟》,對每天清晨五點半起床K書的我來說,有一種醒腦的藥效。「鳥語聲喧的清晨,悄悄起身披衣,誰在門外喚我,喚我迎向朝陽……」,跟鄭怡飆高音的結果,就是有辦法可以快速甦醒。
這一屆冒出來的重唱組合,除了唱《秋蟬》的徐曉菁與楊芳儀之外,在當年未滿十八歲卻破格錄取的「四小」重唱組裡,出現了後來在歌壇上赫赫有名的黃韻玲與許景淳,李宗盛領軍的木吉他合唱團之後也陸續唱紅了《散場電影》,這三人如今都在歌壇上擁有教父天后級的地位,反倒是冠軍歌手王海玲,在金韻獎第十輯唱了《我心似清泉》之後,再出現時,已經是劉家昌旗下的徒弟歌星模樣,戴著大耳環唱《在雨中》,運氣嗓音都沒有先前唱歌的清亮,當年唱民歌的清純,似乎有點遠了。
「新格唱片」幾乎佔據了校園民歌興盛時期的絕大版圖,雖然他們試圖培養一些從傳統流行歌曲轉型的歌星來開口唱民歌,劉藍溪的《野薑花的回憶》稍稍具名氣,之後推出的「熱帶魚」丁曉慧與「甜姐兒」李麗華都不見起色,金韻獎辦了三屆之後停擺,在我來不及長大、來不及學會吉他之前,就劃上休止符。校園民歌手逐漸走出校園,成為流行樂界的核心精英份子,而「新格唱片」早就在市場上絕跡,當「音樂磁場」「大小百合」「南方二重唱」與「錦繡二重唱」紛紛回頭唱起民歌時期的口水歌時,金韻獎全盛時期的旋律才又投胎在數位化的CD唱盤裡重生。
如果沒有當年的金韻獎,青春將會是如何的乏味啊!
■ 自民謠風走來 蔡琴 蘇來 葉佳修 ■
「新格唱片」將「金韻獎」系列推得有聲有色時,早年在流行歌曲業界位居老大的「海山唱片」,也推出了「民謠風」共三集的經典之作,林詩達、葉佳修、蘇來、李碧華是崛起於民謠風系列的歌手,齊豫在民謠風系列也唱了一首《鄉間小路》,知名廣播節目《感性時間》主持人李季準還錄了一首簡上仁的作品《故鄉戀歌》,由童安格、袁中平、邱岳組成的「旅行者三重唱」,則合唱了一曲《杭州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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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佳修是極為活躍的創作人,他的作品包括《早安太陽》《思念總在分手後》《流浪者的獨白》《踏著夕陽歸去》,有很清香的泥土味,也有很緊緻的情感抒發,他略帶台灣國語的唱腔似乎獨樹一格,之後再見葉佳修,居然在有線電視頻道的歌唱比賽裡當起評審老師,台灣國語的講評還是有泥土味,很熟悉的感覺。
蘇來也是身兼詞曲創作與演唱於一身的歌手,他在「民謠風」系列中發表的《迎著風迎著雨》和《我居住的地方》,之後還成為救國團活動的熱門歌曲。我曾經將他與靳鐵章、周治平並列為心目中最有才華的創作人,他們的歌,有一種反覆唱也不厭煩的魅力。
而「民謠風」系列裡應該被記得的歌手,當屬民歌出身的流行樂界歌姬,蔡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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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蔡琴崛起於中視的《六燈獎》節目,嘴唇厚,帶著黑粗眶的眼鏡,服貼微捲的短髮,嗓音低而沈,跟一般高亢的女聲有著不同的韻味。梁弘志創作的《恰似你的溫柔》是蔡琴初試啼聲的成名曲,也是「民謠風」系列足以跟「金韻獎」分庭抗禮的一個紀錄,而蔡琴真正脫胎換骨的驚豔之作,則是電影主題曲《最後一夜》,許多人從這張專輯開始讚嘆,蔡琴原來是這樣一個深度美人,她越發自信,拿捏舞台表演的功力越來越精準,好似任何音階都可以娉婷轉身跨越。蔡琴之後演舞台劇、唱老歌、錄新歌,每每給予我芝麻開門的驚喜,想起她當年彈著吉他參加《六燈獎》的土樣子,竟是會心一笑。
■ 黑色的羅大佑 ■
羅大佑的出現,對許多出生在四字頭後半,五字頭三分之二前半的世代來說,是一種黑色吶喊的體現。
從來不曉得自己可以一口氣背這麼長的歌詞,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唱歌的同時感動到頭皮發麻,也從來不認為,類似羅大佑這般帶著叛逆的歌手可以紅透半邊天,而更多的恍然大悟,則是發現勇敢的吶喊一些心底的真心話,原來可以這般過癮。
《鹿港小鎮》如此,《戀曲1980》更是,《之乎者也》該甩著頭唱到底,《童年》每唱一遍,就想起兒時的諸葛四郎與魔鬼黨,若合唱起《光陰的故事》,肯定讓大家都陷入集體的思念與感嘆。
![[圖]](http://i2.disp.cc/img/b0.rimg.tw_chensumi_5f45ae9c.jpg)
黑衣黑捲髮黑墨鏡的羅大佑,一站上舞台就揪緊觀眾的神經質,讓全場齊唱的聲勢,不是伍佰與陳昇才有的魅力,羅大佑是最初的狠角色。
我記得,齊豫和齊秦曾經在敦化北路的棒球場舉辦過一場「天使與狼」的演唱會,羅大佑擔任演唱會的特別嘉賓,漆黑的夜色裡只留下舞台中央的一束強光,黑色的平台鋼琴升起,羅大佑好似一個凌空而降的暗夜公爵,蒼涼而孤寂的唱著《心事誰人知》。我站在台下猶如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卻兀自激動落淚,他怎能將這首很江湖味的台語歌曲唱得這般掏心掏肺的蒼涼,楞在球場邊陲的我久久悸動不已,那個夜空顯得很不同,而我幾乎以為羅大佑不是個歌手,他是老天派來收編叛逆與轉述深情的天才。
羅大佑的出現,或許代表著「五年級世代」長期被規則與制度束縛的崩盤,我們在過往的日子裡總是被教育成噤聲的追隨者,總是甘於守住一小片天空而自認為看見全般的藍天,羅大佑似乎教會我們大聲說愛、大聲抗議、大聲嘶吼的本事,即便他總是黑衣,總是墨鏡,總是黑色的捲髮,即便這樣的形象稱不上亮麗或純樸,那種因叛逆而奔流的釋放,或許才是當時的年輕人,所仰望的一種高度吧!
後來他理了平頭,摘下了墨鏡,規矩的穿著白襯衫出現,繼續唱著《戀曲1990》,談戀愛、結婚、離婚、去了大陸香港,唱響紅勘北京與上海。我發現當初與羅大佑互相取暖的溫度不見了,才發現他在《告別的年代》裡早就預言了這樣的結局:「道一聲別離,忍不住想要輕輕的抱一抱妳,從今後姑娘,我將在夢裡,早晚也想一想妳……」
羅大佑或許累了,他可能也想要當個平凡的人,在閒暇的午後,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或乾脆打個盹。
於是,我會記得時常複習那個時候的羅大佑,在每一個想要大聲唱歌的時候!
■ 之後……… ■
之前,我將每一個歌手的專輯從A面的第一首歌,愛到B面的最後一首歌;之後,除了在MTV裡播放的主打歌以外,對其他的歌曲毫無知覺。
之前,我感覺到音樂本質是閱聽者與創作者之間的觸媒;之後,歌手的長相與新聞性,彷彿才是重點。
之前,我聽陳淑樺、鄭怡、蘇芮、周治平與李壽全;之後,我靠陳昇、周華健、李宗盛、張清芳、童安格、林志炫來複習對流行音樂的觸感。
有時候,我還會很想念潘越雲唱《天天天藍》的樣子,縱使她的裝扮總是誇張,跟齊豫站在一起,簡直像兩個東方臉孔的吉普賽人。
我們都到了一種年紀,上KTV唱《夢醒時分》來進行感情挫敗的集體療傷,挑一首《明天會更好》與《快樂天堂》來大合唱,並自嘲這樣的聚會將是年復一年就要逼近的老人會行前講習,誰都逃不掉。
有一個朋友告訴我,記得民歌的歌詞,對「我們這種年紀」的人來說,根本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就像呼吸一樣,活著,就自然得很。
我跟朋友說,會不會我們喜歡民歌的情緒,在e世代的眼裡,其實跟長一輩的人喜愛紅包場的感覺,相去不遠。
「錦繡二重唱」在宣傳民歌系列的專輯時,呼籲年輕的消費者掏錢買一個可以和父母重溫的記憶;孫燕姿在《橄欖樹》的打歌片段裡,強調這是她父親最愛的曲子。我倏忽驚醒,原來自己已經成了「上一代」,像一位朋友說的:「不知不覺,我的心變得好老,老到坐公車要讓座給我的年齡……」
原來,深植在心頭的歌曲、歌星與歌手,都成了主流市場之外的古董,這樣的花心音樂記事,回想起來有些冷清,卻相對飽滿,就好像「美空雲雀」之於父親,「周杰倫」之於小外甥女一樣,每個人都曾經年輕,每個人都會老去,聽說,廿四歲以前經歷過的美好事物,往往是這輩子不容易被取代的精彩,各自擁有一段花心音樂記事,那,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圖]](http://i2.disp.cc/img/b0.rimg.tw_chensumi_367ea70f.jpg)
圖片來源:我的黑膠與卡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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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ott 時間: 2011-11-29 14:24:17
※ 編輯: ott 時間: 2011-11-29 14:2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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