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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冷暖，退伍當知。


早上照常集合，只不過我不用十分鐘內吃完早餐去領槍全副武裝了，

終於有一次集合，我是摺短袖了。

集合完經理是叫我們洗棉被再繳回去，

我的同梯是心裡暗幹：碼的，都要退伍了誰裡你，

我則是心情意外平靜的說：洗就洗吧，順便殺時間，

還記得當天是艷陽高照，我也總算龜到練兵完畢的這天了，天氣大好啊！！！

就連曬被單都能感到幸福！


然後待命班的練兵在少了我們之後連十個人都湊不到，

可笑，三百多人的營區，可笑，七十多人的支援連。

看著學弟們一點氣勢都沒有的鎮暴操，看著超假的戰備訓練，

我可笑的十一個月過去了。


等曬被單的時間，有同梯說他離營單沒跑完，陪他到處去蓋章，

"好爽喔！要退伍了。"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別人這樣說自己

我只笑說："學弟，大家役期一樣長，遲早輪到你。"


但是我同梯在從辦公室出來的那一刻，他忿忿不平的說：

"馬的，那些學弟每天在辦公室吹冷氣聊天假裝很忙做著很爛的業務，"



"爽？再怎麼爽也沒他們爽！"


一種退伍，兩種心情。


聽他這樣講好像也對，我當下有點後悔沒吼一下那幾個學弟，不過還是算了，

我記得上一次我吼過的那個學弟已經去818等停役了。


飄阿飄的就到中午了，中午集合，值星班長一臉愧疚的說：

"不好意思阿，人不夠，你們幾個要退伍的幫忙打一下配膳台。"


我心想："算了，我們連上什麼人最多，沒有人最多，也不想為難他們"

即使我最伍前一個禮拜還信誓旦旦的想搞大條，到今天都算了。


從到部第一天就一直打配膳台，餵狗有時候被狗咬很正常，

只是今天的我，沒有極限，

"各位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多點，撐死人不償命阿"


有學弟看到我："學長最後一天還打配膳台啊！"

"是阿！我要打死你們這些王八羔子！"

學弟們哄堂大笑。

有別單位的士官在後面排隊，大概是沒聽到我要退伍那句，

後面大吼："打菜不會好好打喔！"


我很緩慢的把口罩拿下來：

"前面人那麼多，你等一下很難嗎？我今天要退伍了還幫大家打菜，"

"你們一年下來有幫我們打過菜嗎？要不要我打給政戰主任說一下你的訴求？"


旁邊值星官見狀不對馬上瞬移過來："好了，好了，大家開開心心吃飯。"

只見該狗官馬上乖乖的。

值星官是個有資歷的老上士：

"好了啦，他只是個剛升中士的菜比巴，你不開心我幫你電他。"

我還記得該值星官前幾個月還要我幫他弄WOW的帳號問題。


"不用了啦，到時候他又叫他的上頭來電你，苦的只是你們。"




下午睡醒，我們的排組長就找我們聊天，

"Fanchiang啊，你們都要走了，以後我就少一堆樂子了，很少有人講話能像你這麼靠北。"

我回說："靠北又不是一天兩天，你可以訓練新兵阿。"

記得每次他說我很靠北他都笑得很爽，我也不過是酸鹼適中的自嘲娛人而已。

後來他就把兩個學弟罵去818了，一個剛到部不到兩個月，

另一個還是考過教檢的碩士，距他退伍只剩不到半年。


整個下午我們就在營站裡面度過，因為營站老闆跟我同梯也是準備要退伍，

只有四個人的營站也滿爽的，要吃什麼自己拿。

1600照常體能訓練，就練吧，

1720連長說要找我們，我心想總算到了這一刻。


我們連長只會兩項技能：一是廢話，二是當機，當機時大概三、五分鐘不說話，

最長紀錄是當機十五分鐘都不說話。

最可怕的是開檢討會或集合時廢話到一半會當機，常常一個鐘頭就過去了，

然後工作進度依然為零，人生就此虛耗，連做假資料的時間都被浪費掉。


我們四個同梯一進辦公室，連長就語重心長的說：

"你們有沒有什麼建議讓連上更好？最近的兵抗壓性低越來越難帶，都沒你們好用。"


"連長，我的莒光作文簿這一兩個月來都寫好幾頁，那些就是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有看不敢批，最後幾篇他們甚至連官腔都打不出來了，

或是懶得打，只蓋章了事。


連長開始當機..............................

過了許久冒出一句話："Fanchiang啊，我知道你要表達的，只是執行上有難度。"


幹！我心想你連長耶！操你媽的！

對表現好的提早放個12、16，對出包的人罰勤很難嗎？

你偏偏要大家齊頭平等都洞八或是腰八走，大家當然一起擺爛不努力，

馬的更重要的是，我從到部第一個月就開始跟你建議到退伍你還死性不改。

同個營區別單位12放爽爽，犯錯就是罰勤、禁假、檢束，

你怎麼都不敢？我們怎會不眼紅？

更重要的是你給我當機這麼久狗嘴吐不出象牙，真是腦殘無藥醫。

剎那的激動換來的是長久的平靜，嘆氣嘆在心裡。

自此我就面無表情頻頻看手錶，聽連長邊幹古邊當機，

也許在我手舉起來一百多次之後他終於發現了我們的不耐煩，

在1755讓我們離開連長室。


離開大門的那一刻我還跟站哨的學弟說：

"懇親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結果中秋懇親那天下雨我沒回去。


我想回去也只是想看看我們排組長而已，

不管是互相照顧還是上下交相賊，多少有一點革命情感，

不過他們也快退伍了，還是陽間相見就好。

那一道長長高高的圍牆，囚禁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

而是圍住不堪入目的腐敗，外面看不到，裡面逃不了。


人稱我們台北爽，我才知道是給高官爽，以此為跳板往指揮部、司令部去。


但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又有誰想當枯骨底下的爛泥？

至少我很成功的當個死不了的雜草，踩著爛泥，

從軍閥割據、派系鬥爭下平安退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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