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 warrenchen
作者 warrenchen (愛管閒事)
標題 [翻譯中][小說] 等級S的冒險者-篇2 十七、平民區常車水馬龍人滿為患(暫)
時間 2019-12-18 Wed. 01:22:01


譯者: Nosy (備份 1 2)

感謝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文章提供參考。
如需轉載或轉貼請告知。能力有限,拋磚引玉。若願不吝賜教,亦感謝指點。
原文連結: https://ncode.syosetu.com/n5947eg/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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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平民區常車水馬龍人滿為患







平民區經常人滿為患。這兒總是龍蛇雜處、絡繹不絕。

街道兩旁建滿了加蓋再加蓋的建築物,幾乎遮蔽了陽光般的高高矗立著。即便是現在,也有幾間快要倒塌似的攤販營業著,兜售奇怪的物品、或似乎吃了會讓腸胃絞痛起來的食物。

奧爾芬是個大城。既然大,當然就會有死角。窮人的居所、地痞流氓的巢穴、無家可歸的孩子們,居無定所的乞丐……這些人自然地聚集成了貧民窟。



萊昂內爾和奇博爾格正一起走在那樣的擁擠的人潮中。

大概是人高馬壯的奇博爾格的氣勢吧,即使偶爾肩膀會擦撞到路過的小混混們,對方也只是瞪了一眼,摸摸鼻子就離開了。

萊昂內爾像往常一般地有氣無力。由於來自中央工會的預算遲遲尚未撥款,只好轉向在奧爾芬的貴族們請求融資;但貴族沒有直腸子,因此不擅長這種勾心鬥角的溝通技巧的萊昂內爾的內心、一刻也不得休息。今天的談判多虧了資深的奇博爾格坐在旁邊用眼神威壓,才能順利成功的樣子。



然而,儘管萊昂內爾耗費的心神無法恢復,工會本身的運作卻相當良好。

冒險者們回歸後,一如往常般地完成討伐魔獸、素材收集、地城探索等任務。

目前也正在與商人們合作,增進素材批發通路的業務,竭盡所能總算能維持預算。回歸的前冒險者們和萊昂內爾的前隊友也都活躍著,整體似乎已走回正軌。



儘管如此,仍然存在許多問題。畢竟他們抗爭著的對象,是有數百年歷史的頑固體制。許多人樂見其成,但負全責的萊昂內爾近來卻無法停止胃痛的襲擊。

他揉著肚子、皺起臉來。



『居然會有這麼多雜事……要是能在中央跟地方之間、找個中層主管的閒職,不知會有多好啊……』

『欸!?什麼!?萊昂內爾,你是不是說了什麼?!』

『只是自言自語啦,奇博爾格先生……還有請小聲點……』

『嘎哈哈哈哈!幹嘛這麼沮喪!總算取得融資協議了不是嗎!再有精神點!』

『麻煩事就是從取得融資協議後,才開始的啊……』



萊昂內爾嘆了口氣。取得融資後,投資者就會指手畫腳地干預管理方針,屆時就不得不靠冒險者們的實績、和管理者的三寸不爛之舌,來應付他們吧。一想到這裡,萊昂內爾就不禁憂鬱了起來。



『哎……罷了,等安婕小姐回來,就不用煩惱實績不夠了……不知安婕小姐是否平安地見到了她的父親呢?』

『我不認為她那麼容易完蛋!!現在父女倆一定和樂融融的不是嗎!』

『若是那樣就好呢。但讓安婕小姐如此讚賞的父親,就這樣被困在淺灘般的偏遠之地吶……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帶父親重返冒險者的行列呢』

『嘎哈哈哈哈!!那也很好不是嗎!!畢竟是安婕連一劍都打不中的傢伙!!【赤鬼】貝爾格理夫!!真想和他交手一次啊喂!!』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還請移步到渺無人煙之處……是說,我從未聽說過【赤鬼】或貝爾格理夫的名號……莫非是在國外功成名就的嗎?』



萊昂內爾搔著頭,環顧四週,尋找適合吃遲來的午餐的店家。



突然,前方的廣場有一群人喧鬧著。似乎有人在演講著甚麼,每位聽眾的反應都很熱烈。

兩人俯身走近。

在人群中有個倒放著的箱子作為講臺,一位穿著黑色僧服的少女站在上面。

看起來大概只有十歲左右吧。與黑色的服裝相比,留著一頭純白的滑順長髮;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毛帽。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但可能是白化病吧,肌膚有著病態的蒼白、瞳孔則是暗紅色。

身旁站著一位身穿連帽斗篷、手握旗桿的少年,看不見斗篷下的相貌,但從身型看來大概十五、六歲。



僧服少女以誇張的姿勢,用和體型不符的洪亮音量說著。(*1)



『各位!明明就有這麼多人生活在貧窮與困苦之中!所謂的救贖真的會來嗎?維耶納教的祭司們說的很好聽!說什麼主神的慈愛會遍布天下!但是呢!若真如此,為何這個貧民窟裡還有這麼多貧苦之人完全沒得到救贖呢?』



觀眾們也『是啊、就是啊』的應和著。僧服少女露出得意的表情,繼續說著。



『最初是維耶納教、隨後皈依了該教的羅迪西雅帝國的時代已經終結了!神不會拯救人!人要自救!導師所羅門所傳的道、是唯一的救贖之道!期待導師從彼方回歸吧,連魔王都尊服、連魔獸都害怕的那位大人!占有不義之財、緊握不正權柄之人,終將傾覆!貧苦者終將得救!』



群眾歡呼著。

身旁的少年握著的旗子上,畫著一個像是大眼珠般的魔法陣。是異端的大魔導師,所羅門的紋章。

僧服少女滿意地笑著,從掛在肩膀上的袋子裡掏出一些奇怪的符紙,繪製著所羅門的紋章。少女將其高舉。



『看啊!這些是導師所羅門的符紙!只要有它,當導師回歸時,就不用擔心會被破滅的力量所波及。本來是不外傳的私藏珍品,有錢也買不到!但我想救贖各位!所以這次特別用20枚銅幣就可以讓給妳們!來吧──買吧買吧!』



觀眾們紛紛伸手求售。符紙銷售的速度如飛一般。

萊昂內爾嘆著氣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邪教啊。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那個曾將大陸全部納入手中,最後因發狂而消失在時空盡頭的人,根本不可能成為好領導者。更何況首先那些符紙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完全是廢紙一張。這只是單純的宗教欺詐吧。

即便如此,這番說辭仍引起了眾多對現狀不滿的人們的共鳴,這讓萊昂內爾感覺很是不舒服。奇博爾格則是微笑著。



『還真是混亂又隨便的世道不是嗎!?真不像樣啊!!』

『您若打算掀起波瀾甚麼的、懇請手下留情喔……』(*2)



那邊有隊士兵,正吹著警哨衝去僧服少女的所在處。格外憤怒的吼著的,穿著上看來似乎是隊長之類的。



『在做什麼!妖言惑眾的傢伙!』



演講台上的僧服少女叱之以鼻。



『這叫有話直說。各位!這就是國家愚弄並嘲笑著各位的手段喲!當權者認為我們必須是愚昧無知的人喔!這樣子真的是對的嗎?』



如同回應著少女,觀眾們嗡嗡作響的抱怨著士兵。有些人開始扔東西。士兵們看起來有點狼狽,但隊長拔出了佩劍,大聲喊著。



『閉嘴、都閉嘴!妨礙秩序的不法分子!一個個全抓起來!』



士兵們手持武器、擺出架式,沖向少女。觀眾們困惑而尖叫著逃開了。但是,僧服少女外觀雖然嬌小,卻處之泰然。她莫可奈何的搖搖頭。



『真是無可救藥的愚蠢呢……』



接著少女迅速舉起手,詠唱著甚麼。士兵們瞬間停在原地。應該說,想動也動不了的樣子。

士兵們慢慢飄浮起來,讓目睹的觀眾們一片啞然。士兵們因無法呼吸而痛苦著的樣子。少女的眼神很冷淡。



『違逆導師所羅門的愚者呦,好好地後悔吧』



萊昂內爾嘖的一聲,伸手探往腰間。但是剛離開與貴族的會面,所以腰間並沒有劍。於是他皺起眉頭,看往奇博爾格。



『一起制止她吧』

『嘎哈哈哈哈!士兵們也太不像樣了!!』



兩人跳了起來、越過人群,落在少女的面前。奇博爾格伸手抓住少女高舉的胳膊,將其壓下。士兵們突然摔倒在地,大力地調整著呼吸。

少女驚訝地瞪大雙眼。



『咿……!什、什麼?!』

『惡作劇有點太過分囉不是嗎!小孩該回家聽大人的話喔!』



奇博爾格舉起了手刀。被打中的話會當場暈死吧。

少女露出一臉驚恐的樣子,對站在旁邊的少年喊叫。



『白!救我!』



突然,奇博爾格揮動著的手刀被看不見的力量彈飛。奇博爾格感到訝異地皺著眉。

站在少女旁邊的少年將他的手指指向奇博爾格。同時間,奇博爾格感到身體受到子彈擊中的猛烈衝擊。事實上,微不可察的一顆顆微小的魔力塊,正相繼打擊著奇博爾格的軀體,讓他的皮膚出現凹凸不平的波浪。



『嗚哦哦哦哦?!』



在意料外的猛烈攻勢下,就連奇博爾格都不得不鬆開壓制少女的手。將身體往後拉、弓起背,並將雙臂交叉在前面,架起了防禦的態勢。看見此景,少年將雙臂高擺至背後,再一口氣將雙手向前推出。更大的魔力塊將奇博爾格吹得遠遠地。

奇博爾格被打飛時仍大聲的笑著。



『噢哇!!哈哈哈!!蠻有一套的不是嗎!!』

『魔彈……?』



萊昂內爾詫異地瞇起眼睛。

稱為魔彈的魔法,通常會射出有色的大量魔法塊。但眼前的魔彈是完全透明的。與奇博爾格透過腕部的術式刺青與魔力增幅後的拳風不同,這種魔法前所未聞。

萊昂內爾在思考著的同時,迅速繞到少年背後。然後用將其壓倒的力道飛撲過去。

但是,手在觸碰到少年前就被擋住了。手停住的半空中,閃爍著半透明的幾何圖案。萊昂內爾目瞪口呆。



『是魔法術式自動障壁?』(*3)



少年向滯空的萊昂內爾伸出掌底。射出透明的魔力塊,讓萊昂內爾被彈開一般的飛離少年。雖感驚訝但威力不大,幾乎沒造成傷害,在空中翻轉了數次後,萊昂內爾穩定地著陸。

但是,兩人已經拉開一段距離了。萊昂內爾踢向地面以快速接近少年。奇博爾格也往少年飛奔而去。



少年走向跌倒在地的僧服少女。



『……喂,還好嗎聖女大人』

『笨蛋!大笨蛋!白,你在這是在做什麼?!別讓那些人靠近我!』

『哼……不管遇上哪邊,都只能撤退。和兩個前等級 S的傢伙交手可不是開玩笑的……』



少年感到厭煩般的抱住還喋喋不休的少女,快速地念了甚麼、然後揮手。

剎那間,兩人的身形像海市蜃樓般晃動著、然後便消失了,彷彿那地方從未有人存在過。

僅有一步之遙的萊昂內爾,啞口無言。



『轉、轉移魔法、嗎?整個帝國也只有屈指可數的魔法使能使出的超高級魔法……此外,隱形的魔彈與魔法術式自動障壁……究、究竟是何方神聖……?』

『嘎哈哈哈哈!是個有趣的小鬼頭不是嗎?!被趁隙逃走的我也真不像樣!下次可不會大意喔!』



奇博爾格很愉快地笑著。

萊昂內爾則是有著甚麼麻煩事要找上門來的預感。胃部的絞痛似乎開始越來越嚴重的樣子。







犁田的農忙已經完成,隨處可見開始播著蔬菜的種子。踩青也告一段落,春告祭即將來臨。

與秋日祭不同,春告祭並非讓外人來參觀的節日。對能夠順利度過嚴冬而向主神、女神維耶納獻上奉獻,並用飲食慶祝暖春的到來。

因為剛過冬所以食材的選擇還不多,但仍能打開酒桶暢飲,並享用以肉、麥粥或山菜之類的食物烹煮而成的佳餚。



那樣的春告祭就在明天了,而今天又是個溫暖的日子。安婕琳在前院蹲抱著頭,看起來又被貝爾格理夫打中了。貝爾格理夫皺著眉,深嘆了一口氣。



『安婕……說過幾次了?別老盯著移動的方向。現在的妳應該能夠做到吧?』

「嗚呃……但是除了父親,沒有其他人能躲過我的第一擊……」

『但能斷言未來沒有也能閃過的敵人或魔獸嗎?真到了那時候妳怎麼辦。對手可是不會等妳找藉口的喔?「別輕忽怠慢」、「冒險者是有生命的物種」,這些我也耳提面命很多次了對吧?』

「那是因為……」



安婕琳像膽怯的河豚一樣鼓著腮幫子,接著『哼』一般的撇過視線、不發一語。完全是個被寵壞的孩子。(*4)



安婕琳回家後的這兩週,在春暖花開的托爾內拉村的附近或山裡遊玩、或協助農忙與家事,並每天都與貝爾格理夫習藝練武。

看起來已經回到童年時代的安婕琳,彷彿是為了享受對練的過程、而非為了提升自己的實力。雖然至今仍無法打中貝爾格理夫一下,但因為心底深信父親的強大,所以安婕琳也不在意了。或許已經習慣了成為被打中的一方,似乎連求勝的意志也變得稀薄了。



另一方面,每次練劍時,貝爾格理夫總是愁眉苦臉的。雖然安婕琳開心地咯咯笑著,但作為父親總無法釋懷。

已能充分瞭解安婕琳強大的實力。但是,若敗給自己這般水平的武者的話,想必未來肯定會遇上無法取勝的對手吧。



但是,即使苦口婆心地說了再多遍,安婕琳似乎也從沒放在心上。

身為年僅十七歲的冒險者便取得如此的豐功偉業,多少讓安婕琳有著名過其實的自信,並懷抱了驕傲與怠慢的情緒吧。(*5)

貝爾格理夫輕閉雙眼,撫著下巴的鬍子。即便覺得自己有點太寵安婕琳了,但至今為止卻又無法撂下一句狠話。

但是,若不能矯正這些壞習慣的話,不論是身為父親、還是師父的角色,若下次再遇到冒險者生死交關、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怎能不忐忑不安呢。



『兩位~飯煮好囉~』



米麗安從屋子裡露出臉喊著。雅奈莎也輕輕地探出頭來。



『只有野兔肉和麥粥~這樣夠嗎~?』

『嗯、啊啊,謝謝。抱歉,麻煩妳們兩位……』

『哪裡,我們也挺樂在其中的就是了……』



她們倆似乎真心享受在托爾內拉的田園生活。現在會一起從事農活、處理家務,甚至是晨間散步和鍛鍊也一起同行。像這樣幫忙準備餐點的情況也越來越頻繁了。

原本打算矯正安婕琳的壞習慣,而索性將家事委託由雅奈莎和米麗安協助,但至今卻尚未有顯著的矯正成果。

貝爾格理夫感到難為情地搔著頭,並催著安婕琳起身。

剛才的不滿彷彿是虛假般的,安婕琳俐落地站起來,並輕快地走往家裡。接著調皮地回頭笑著說。



「父親,吃飯了!」

『……安婕』

「怎麼了?」

『妳啊……還想繼續當冒險者嗎?』

「嗯!因為很開心啊……冒險者肯定是和我最合得來的職業嘛……」



貝爾格理夫扶著額頭,大大地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做點什麼。



餐桌已經準備就緒了。烤野兔肉的香氣和麥粥的熱氣飄揚著,還添加了乾的山羊乳起司。

雅奈莎和米麗安都在孤兒院長大,有過自己做飯的經驗,所以料理很好吃。麥粥還加了來自奧爾芬的香料,具有新奇的風味。

貝爾格理夫嚐了點烤肉、喝了點麥粥。三位少女也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著。



一幅和平的景象。如果生活就這樣的持續下去,就不需要糾正劍術的壞習慣了。

但安婕琳仍想繼續當冒險者。一方面想盡力發揮自身所長,另一方面又認定冒險者是自己的天職。就算勸退,似乎也不太可能會放棄吧。

那樣的話,就應該盡可能地改掉這些弱點。許多時候,生死就在一瞬之間。當年就是因為還做不到,所以失去了右腿。



只是一隻右腳倒也還不算甚麼,但命只有一條。若沒了小命,就再也無法與親友們圍著餐桌聊天、感受四季寒暑的變化、或擁有喜怒哀樂等情緒了。

天底下沒有女兒被魔獸殺死、還能樂在其中的父母。如此看來,此時此刻對女兒的嬌縱又代表甚麼呢?(*6)



這樣的話,除了讓自己扮黑臉、化為惡鬼之外,似乎別無他法。貝爾格理夫深深地吸了口氣。



正在俐落地將肉去骨分盤、準備泡茶閒談的安婕琳,注意到繃著一張臉的貝爾格理夫,不安而戰戰競競地開口問著。



「父親……怎麼了呢?在生氣嗎……?」



貝爾格理夫無言地站起身、拿起劍。然後用下巴往外面指著,要安婕琳跟上來。

安婕琳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化,嚇得四肢僵硬般的跟著站起身、拿起劍,跟著貝爾格理夫走到外面。雅奈莎和米麗安面面相覷,緊隨其後。



走到庭園的貝爾格理夫用義肢叩叩地踢著地面,隨後轉身面對安婕琳。平常發出的溫柔氛圍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凌厲的眼神、與冷若冰霜的表情。



『安婕』

「是、是的,父親……」

『妳若想繼續當冒險者,就在這次對練擊敗我』

「欸……可是……」

『不能讓妳再帶著半調子的功夫和心態繼續冒險。如果不能打敗我,卻仍堅持想走冒險者這條路的話……』



貝爾格理夫以尖銳的視線瞪著安婕琳。



『就斷絕父女關係吧』(*7)



安婕琳瞬間呆滯。彷彿沒注意到握在手中的劍滑落,露出彷彿末日來臨的神情,就這樣失神地站著。然後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從眼中滴落。



「是玩笑話……吧、父親?那種事……不是真心的、對吧?」



突然胸口一緊。貝爾格理夫彷彿萬箭穿心般的難受。

但是,如果不狠心到這種程度,安婕琳將永遠無法成長吧。雛鳥終須離巢。

壓抑著想撤回前言、立刻將女兒抱在懷中的衝動,貝爾格理夫仍維持銳利的目光,盯視著安婕琳。



『舉劍吧』

「……不要」安婕琳緊揪著衣服的下擺,已哭成淚人卻仍緊緊望著貝爾格理夫。「討厭討厭討厭!討厭這樣子……」

『魔獸會聽得懂討厭嗎?再怎麼撒嬌也別太過分啊!』



為了掩飾內心真正的情感,語氣不自覺地變得粗暴。安婕琳嚇得全身發抖,但仍眼神虛無地撿起了滑落的劍。就這樣維持撿起劍的姿勢,並未擺出架式,身體隨風搖曳般的嘟噥著。



「不是真的……這樣的……父親說出這樣的話……」



看起來明顯地心不在焉。貝爾格理夫憤怒地瞪大雙眼,怒吼著。



『安婕琳!』

「──!」



此時,貝爾格理夫正以完全不像有義肢般的迅猛之勢,向著安婕琳衝去。與平時後發制人的戰術不同,貝爾格理夫這次先手攻擊讓安婕琳也目瞪口呆地做出反射性的反應。

她架起劍,接住他揮下的劍。

這是至今未有過的恐怖劍氣。明明劍都是收在鞘裡的,但卻讓人感覺似乎碰到的瞬間就會被斬斷。安婕琳從沒見過這樣的貝爾格理夫。不對,很久以前曾有過一次,在還很年幼的時候,某場冬天的大雪裡,見過這樣的父親。



曾經為了保護自己而揮著的劍,現在正不斷往自己劈斬而來。

為什麼?為了甚麼?

安婕琳一邊想著,一邊竭盡全力接下一次又一次的沉重劍擊。我做了甚麼讓父親生氣的事嗎?我做了甚麼讓父親討厭的事嗎?



不對。



貝爾格理夫的劍勢來勢洶洶。但某個角度卻感覺到了悲傷。

父親其實並非生氣,而是悲傷。因為自己的不成材吧。



咚地強力一斬,劍風及劍勁將安婕琳娜往後方擊飛。

不斷用驚人之勢連續揮舞著劍的貝爾格理夫,稍微停了下來。用著有違於平常習慣的動作,正喘著大氣調整呼吸與姿勢。



被擊飛的安婕琳慢慢抬起臉,手臂低垂,好像全身都使不出力。

貝爾格理夫瞇眼細看。即使似乎全身都是破綻,但渾身散發出的鬥氣,彷彿一接近就會被斬成碎片似的。



貝爾格理夫突然全身一震。

那是所謂的武者震嗎、還是身體對恐懼的自然反應,此時尚無法得知。

但是,安婕琳跟那震動同時起反應。踏著幽鬼般的步法,像溜冰一般滑順地接近。完全看不出動向。



即便如此,還是蓄力揮劍以對的貝爾格理夫。將義足向後踩,並充分利用左腿踩地的態勢使出的一擊。

但安婕琳輕而易舉地躲開了。與其說是躲開,更像是安婕琳本來就未曾出現在劍揮過的地方。



完了。



貝爾格理夫如此想著。

手中的劍已經揮出,破綻大開。相反的,安婕琳已經欺進貝爾格理夫的懷裡。

現在才知道安婕琳有這樣的招式。若是這樣,就可以放心了。這也是作為師父的宿願。



但是,原以為會受到強烈的一擊、所以繃緊了身子準備吃下一劍,卻是柔軟的甚麼撲進了貝爾格理夫的胸膛。貝爾格理夫意外地順著那個勢頭往後跌去。



『……安婕?』



早已將手中的劍拋到不曉得哪裡去了,安婕琳全身微微地發著抖抱著貝爾格理夫,並無聲地把臉鑽進他的胸膛裡。

看著這幅身影,貝爾格理夫原本佔據全身的緊張感便一掃而空。雖然沒被打中,但能理解自己已經一敗塗地。



貝爾格理夫溫柔的撫摸著安婕琳的頭。



『……做得不錯。不愧是爸爸的女兒。』



但是,安婕琳抬起像生氣般赤紅的臉,瞪著貝爾格理夫。眼眶還帶著淚。



「……道歉」

『……嗄?』

「為說了過分的話道歉!別說斷絕父女關係!絕對別這麼說!不管我發生什麼事!永遠、永遠是父親的女兒!」



如同將積鬱以久的話語一口氣宣洩而出,安婕琳說完便把臉緊緊地鑽回貝爾格理夫的胸口,嗚咽著。

貝爾格理夫慌張地安撫安婕琳。



『抱歉抱歉。爸爸我啊,只是希望妳能更認真以對……』

「討厭!才不原諒!如果想被原諒,就抱著我!很緊很緊地!」



安婕琳環抱著貝爾格理夫的雙手更加出力了,似乎是生著悶氣。

雖然也可能讓女兒愛撒嬌的毛病更惡化,但貝爾格理夫認為剛才那招的確令人驚嘆。有那種程度的實力的話,多寵一點似乎也無傷大雅吧。想到這,便也回擁安婕琳,並且撫摸著她的頭。

再怎麼說,貝爾格理夫果然是個寵女兒的笨蛋爸爸。



看著貝爾格理夫安撫著懷中哭個不停的安婕琳,一旁的雅奈莎和米麗安鬆了口氣般的撫著胸口。



『太好了……還以為會發生甚麼大事……』

『是呢~但這對父女果然還是相親相愛的比較好呢~』



米麗安輕笑著。雅奈莎點點頭。

然而她們倆回想起貝爾格理夫散發出驚人氣場時的魄力,便不自禁地渾身發抖,並再次體認到【赤鬼】之名其來有自。







*1: 原文「少女は大仰な身振りをしながら、何やら大きな声でまくし立てていた。」不知為何,這段跟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差蠻多的。其譯文為『少女举起手来向众人示意,随后开始大声宣讲起来。她个子不高,但声音却非常清晰响亮。』或許是文庫與web版的差異、或者是我個人的理解還不完全?
*2: 原文「また揉め事とか勘弁ですよお……」。『揉め事』查辭典有『使兩者以上彼此間產生違和的事』跟『爭鬥』的意思。『勘弁ですよお』的原型有很多意思,比方說『寬恕、饒恕、原諒』,後接『よお』的常用語則是『饒了我呦』之類的。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千万别再给我添麻烦了……』也有一番滋味。
*3: 原文「魔術式自動障壁か!?」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居然是魔术式自动屏障!?』
*4: 原文「アンジェリンはいじけたように頬を膨らました。そして不機嫌そうにぷいっと視線を逸らす。まるで駄々っ子だ。」『いじけた』找不到比較接近的詞,但蠻像是原型的『いじける』有『膽怯、畏縮、恐懼』之意。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沒有特別見解。我能夠聯想到的,是河豚被嚇到就膨起來的樣子。『駄々』有『撒嬌、不聽話、折騰人』的意思,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熊孩子』。這用法台灣比較少見,野孩子又有點歧視,所以選擇撒嬌的解釋,用「寵壞」來解讀這段對話。
*5: 原文「十七歳という年頃から来る根拠のない自信と、事実、これまで冒険者として打ち立てて来た実績とが彼女に慢心を抱かせているのは確かなようだ。」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十七岁正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年纪,那份毫无根据的自信以及作为冒险者至今建立的功绩,无疑让她产生了骄傲自满的情绪。』語序跟措辭略有不同,但想表達的是差不多的。
*6: 原文「娘が魔獣に殺される事を喜ぶ親などある筈がない。今この瞬間だけの甘やかしが何の意味を持つだろう。」後段比較難咀嚼。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这短暂的娇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個人的解讀則是,貝爾的心境變化至此,看清以往自己互相矛盾的心態與行為(抓怕痛、放怕飛),決定用態度與行動讓女兒跌倒一次,看清事實。雖然有很多是父女溝通不足啦。
*7: 原文「もうお前の事は娘と思わない」。輕之國度的 Binarytree 翻譯君的見解是『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女儿』。連續劇比較常看到、又有殺氣的相似句子,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斷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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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語:
第二篇終於(?!)開始破萬字了。這次會連續幾話呢?(插旗

對萊昂內爾的好感度再減一。
只要有他,那一話就會翻的很厭世(笑)

然後稍微了解了一下廿四節氣
似乎可以用在標題跟內文呢。霜降、處暑甚麼的。
雖然有點咬文嚼字、又非原文所示啦。


神秘二人組。
前S二人組。
父女吵架旁觀二人組。



下一話,

後遺症。
繭。
春告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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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warrenchen 時間: 2019-12-18 01:22:01 (台灣)
※ 編輯: warrenchen 時間: 2020-01-13 16:28:30 (台灣)


※ 編輯: warrenchen 時間: 2021-08-01 05:53:27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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