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醫療需求，在荷蘭懷孕產檢與接生都是助產士負責，也無法自願剖腹產。助產士在荷
蘭是經四年類台灣科技大學（Hogeschool；HBO）教育及訓練，非常專業。懷孕30週後，
助產士就會請家長擬定生產計畫（如水中生產、止痛方案等等），其中就包含是否想要母
乳餵養。當時我就表示希望為母乳，根據親友經驗，不想要餵母奶的媽媽也完全不會受到
助產士的壓力或情緒勒索。

當然醫院、助產士診所或是健兒門診（consultatiebureau）都有母乳餵養的衛教手冊可
以拿及可以諮詢，但是不會有人各種明示暗示母乳（或是親餵）比較好；配方奶也沒有免
費試喝罐。對孕期就有意餵母乳的媽媽助產士也會說「就算有意願餵母乳，也不是所有人
每一胎都順利。有的話就餵，沒有的話喝配方奶一樣健康長大！不會因為沒有餵母奶就變
成比較差的媽媽。」同樣的話我們在孕期課程（自費後保險報銷，在荷蘭沒有看過配方奶
廠商的孕期課程）的助產士也如此強調，她甚至拿了她自己兩胎餵母乳一次順利；另一次
完全不行的例子請家長放寬心、不用太執著。

我在懷孕32週時因為胎盤低位，被判定為有醫療需求而轉由大學醫學中心產科接手。雖是
尚能自然產的範圍，最後還是41週催生難產吃了全餐，且在手術過程中發現子宮破裂出血
，緊急縫合。荷蘭剖腹產通常住院三天，我因為情況特殊多住了兩天。凌晨手術完，早上
在病房雖然還非常虛弱，護理師就問我有沒有想餵母奶，想不想試試看擠奶（當時孩子還
在新生兒加護，無法親餵）。荷蘭醫院的產後病房都是伴侶可以陪同入住的單人房，隱私
性佳。除特殊情況外，都是母嬰同室。

第一次擠奶什麼都擠不出來，對比孕期很順利且產前莫名自信母乳之路一定很順利的幻覺
，其實有點小沮喪。不過當時身體實在太虛弱、太不舒服，沒有餘力想母乳這件事情。雖
然孩子在產後當天傍晚就順利來跟我們母嬰同室，但是親餵不順，不得要領。試了幾次親
餵無果後，我表達暫時不想要親餵，但是想要用擠奶器試試看。護理師有提醒因為目前無
法親餵，想要刺激母乳分泌的話最好每四小時擠一次。每次擠奶都可以請護理師來協助，
但是他們不會檢查媽媽時間到有沒有擠奶。甚至我說晚上我想休息睡過夜，不要搖醒我擠
奶、餵奶（孩子住院期間所有照護都是先生負責），護理師都沒有第二句話，只要我好好
休息。整個住院期間其實也沒有很認真擠奶。

因為緊急剖腹時發現子宮不明原因破裂，婦產科輪值醫師每天都會來看我，確認恢復狀況
。術後第二或三天，主刀的資深婦產科醫師（女性）特別來看我，還跟我聊了半小時，協
助我理解、消化剖腹時發現子宮破裂的情況還有命懸一線的不真實感。除了告訴我子宮不
明原因機率存在，絕對是不是我或寶寶的錯，就只是不巧發生了。話鋒一轉，醫師說「其
他人可能會鼓勵妳餵母奶，但是我強烈建議妳不要。妳的生產過程很辛苦，恢復的路比其
他就算是剖腹的媽媽更長，就像是開局就十比零落後的球賽，會很辛苦。恢復就已經非常
耗費體力了，如果還要餵母奶，會更消耗體力精神。我建議妳不要餵母奶，把體力留給自
己，也不要煩惱有沒有母乳，孩子喝配方奶也是會長大的！」

抱著隨緣的心態，回家後就沒有擠奶，助產士在產後家訪時也問了我是否有意餵母乳與泌
乳及親餵的情況。聽到我有意願但是親餵跟擠奶都不順，加上我生產特殊的狀況，助產士
問「你想要餵母奶的目的是什麼呢？是要提供孩子食物，還是建立與孩子的羈絆？如果是
想要提供孩子食物，其實配方奶也可以，孩子一樣會長大。如果是因至今因為身體的關係
都無法親自照顧孩子，有隔閡感而想要打破隔閡，建立與孩子的羈絆，依妳的情況比較困
難，但是不是不可能，我們可以請泌乳顧問協助。」

回家後三天後，早上醒來發現睡衣胸前因溢奶而濕一片，意外驚喜。於是馬上請產後照護
（荷蘭由保險給付的一週產後母嬰居家照顧，每天八小時，照顧母嬰、指導新生兒照護、
協助清潔等家務，必要時協助聯繫助產士、醫院或泌乳顧問）聯絡泌乳顧問諮詢，當天下
午泌乳顧問就到家裡指導親餵跟制訂親餵/擠奶計畫。以「建立與加強與孩子的連結」為
餵母乳的主要目的，不要有追奶的壓力，有多少餵多少，不夠就配方奶補。但是「有奶」
對於因為產後身體虛弱，無法護理孩子日常的我來說，是我身為媽媽可以為孩子做的少數
的事，其實內心是默默想要追奶的。先生原本因為我的身體情況加上醫囑，希望我盡可能
輕鬆而反對我餵母奶。但是看到我因為生產過程的不真實感與產後無法照顧孩子，產生與
孩子的距離感，便轉向支持我想餵母奶藉以建立與孩子的連結的想法。

在那之後親餵還是不順手，於是我是擠奶瓶餵，每四小時擠一次奶。沒幾天不但奶量夠孩
子喝，還可以開始囤庫存，產後一個月時大概每天奶量有1000左右。孩子約滿月就可以睡
六、七小時過夜，但是我半夜兩點都還要起來到隔壁房間擠奶，每四個小時擠一次實在是
讓時間很零碎又很累。孩子六週左右發生第一次塞奶，無論如何按摩硬塊都消不掉的情況
讓我很緊張。隔天在出動人形擠奶器之下終於硬塊消失、解除危機，果然解除塞奶危機的
我兒比天使還可愛！但可能塞奶的精神壓力讓我萌生來慢慢退奶的想法，於是又與泌乳顧
問諮詢，制訂逐步拉長擠奶間距，漸漸退奶的方案。

擠奶瓶餵清潔很費事，我的作法是擠奶器配件擠好裝袋冰冰箱，晚上可以洗碗機上層跟奶
瓶一起洗。偶爾需要手洗的時後真的覺得很麻煩，通常都請先生或媽媽代勞。荷蘭又絕對
不可能天天外食叫外送，CP值低外又貴，一週一天就很多不然等著月光，加上我的廚藝比
先生跟媽媽好，產後大概第十天就受不了開始自己下廚了。

產後兩個多月、產假快結束時我每天還是擠五次奶，還好晚上可以睡過夜不會脹奶醒來了
。看我很辛苦的媽媽在回台前提議早晚可以試試親餵，會比較輕鬆。某次嘗試了側躺餵，
一次就上手成功又很輕鬆，就改為早晚親餵，中間擠三次奶。銷假上班後，荷蘭勞基法保
障哺乳權益，要求辦公室要設置「可以由內上鎖、舒適有沙發或床以及冰箱的集乳空間」
，並且產後九個月內的媽媽每天至多有1/4的工時可以哺乳/集乳。

我在大學工作，在荷蘭也是有點公家機關的意思，勞基法要求的絕對都會做到。當時我們
這棟樓的哺乳室正在整修，但是也有另備一個滿足上述條件的空間作為哺乳室。我們這棟
樓由兩個學院共用，當時大約有五、六位在哺乳的同事，有一個群組每個月更新使用班表
跟讓大家在有臨時異動時協調。我在哺乳期間荷蘭還主要以居家辦公為主，我每週到辦公
室兩天，都可以在我預定的兩個時間帶順利使用哺乳室。同事及主管不論男女都十分支持
，完全沒有人表現出覺得麻煩、負面或反對。甚至我們部門的會議同事們都還會特別避開
我的擠奶時間安排，感謝我的同事們！

荷蘭沒有退奶藥這回事，從產後六週第一次塞奶開始佛系退奶，後來又經歷了兩三次有硬
塊的情況，每次都是出動人形擠奶器化解危機，也很幸運沒有過乳腺炎或草莓奶。 產後
三個月開始每7-8小時親餵/擠奶，產量每天都在1000左右甚至有達到1200的時候，多的都
裝母乳袋冷凍當存貨。孩子六週開始去日托，每天就帶兩袋食物上學，冷藏冷凍都可以，
甚至媽媽要親自去親餵日托也可以。在日托自備母奶喝完又突然肚子餓有額外需求日托就
給配方，荷蘭的日托費用包含配方奶跟尿布費用。

就這樣慢慢退奶到了產後六個月，孩子除了出生第一週混合餵養外一直全母乳，副食品也
從四個月開始吃，經過兩個月也吃得比較好了。當時我自己終於有種打從心裡「半年了，
可以了！」的功德圓滿感，而且孩子的生長曲線一直都很不錯，我開始積極尋求退奶的方
法。特別跑到亞洲超市買很不愛的韭菜做成春捲，還有買韓國人蔘茶來喝。就這樣慢慢退
，漸漸變成早晚親餵外擠一次奶、剩早晚親餵跟到孩子八個月左右只剩晚上親餵，滿九個
月前最後一次親餵，之後就完全退奶了。後來親餵（尤其是晚上的晚安奶）變成我很享受
的親子時光，側躺摸著孩子的頭看他喝奶非常療癒，退奶後有時候會懷念親餵的時光。

社會氛圍整體而言是「尊重並且支持媽媽的決定」，我身邊的親友從來沒有對於我們餵養
孩子（或孕期與教養）的決定有任何不請自來的評論或指導棋。而醫師、護理師與助產士
等專業人士的建議都是由「媽媽的恢復、身心健康以及幸福感為出發點」，沒有制式的衛
教宣傳，以個人需求出發，有需要也會獲得相關資訊與協助。也可能是我很幸運，周遭沒
有我同事口中的「母奶納粹」。荷蘭是個人主義社會，對於懷孕生養孩子備有充分衛教資
訊及協助，在不危害孩子的前提下，家長的選擇與決定通常他人無法（也不會）置喙。

荷蘭是乳製品大國，機場下飛機馬上就有寫著簡體中文的歡迎選購荷蘭奶粉燈箱廣告，但
是配方奶選擇卻沒有台灣多。最大最知名的是Nutrilon（在德國跟英國叫Aptamil，也就
是台灣的愛他美），醫院跟日托都是用這個牌子；其他的大概就是雀巢、Hero跟各超市及
藥妝店的自有品牌。Nutrilon一般版本的大概一罐八百克17歐；超市與藥妝店自有品牌約
半價。各品牌、階段的配方奶超市、藥妝店、網路都很好買，價格公開透明，通路不定期
有小折扣，但是沒有所謂試喝罐。品牌可以做形象廣告，但六個月以下配方奶不可廣告。

歐盟各國對於配方奶的規範不同，所以同品牌除了產地差異外，在各國也有差異。例如Nu
trilon在荷蘭一歲前有1（0-6個月）、2（6-10個月）跟3（10-12個月）三階段；但是在
比利時只有1（0-6個月）跟2（6-12個月）兩款。其中荷蘭跟比利時的1、2號營養成分完
全相同；荷蘭3號跟2號只有脂肪比例微量差異。今年初荷蘭消費者節目keuringsdienst v
an waarde（價格視察隊）就曾經製作配方奶專輯，探究品牌與自有品牌配方奶、以及各
階段配方奶差異。其中受訪泌乳顧問就表示品牌間必須營養價值差異甚微，因為國家都有
嚴格規範新生兒配方奶的營養成分；而一歲前各階段配方奶，其實只要注意有足夠的鐵攝
取量，六個月以上寶寶喝1號奶粉也沒有問題。我們就沒有買3號奶粉，而持續用2號奶粉
，且從網路藥局訂特價的比利時版本Nutrilon。除比利時與德國物價都較荷蘭低的實際誘
因外，沒有道理比利時同齡小孩可以喝；荷蘭小孩不行啊！

滿一歲前健兒門診就會提醒一歲後可以直接喝全脂牛奶，鮮乳或保久乳都可以，不需要再
喝配方奶。小兒滿一歲那天我就給了全脂保久乳，順利無痛接軌。市售配方奶則是有出到
三歲的幼兒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