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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飛機就覺得我會很討厭這個地方，
可是這卻是我未來至少十年，或甚至是一輩子要留下來的土地，好討厭。


站在40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前，我接受著他們各種好奇、羨慕，
或甚至是不屑的眼光，聽著一旁老師自以為貼心的介紹，
「這是今天新來的轉學生，林寧。
她從小都在美國長大所以可能不太熟悉中文，大家要多跟她說話哦，
林寧，妳來跟大家說幾句話、自我介紹一下吧。」


在眾人面前講話的感覺好討厭，被理所當然的帶入解釋也好討厭。
台灣人迂迴而且若有似無的溫柔更是令我反感。


「大家好我是林寧，雖然我在美國長大，
可是我想我的中文應該沒有問題，很高興認識你們」
用非常流暢和幾乎沒有口音的語調說完，
我在心底默默補了一句會高興才怪，然後轉身回去坐在我的位子上。


全班愣了一下才爆出熱烈的掌聲，我旁邊的男生敲了一下我的桌子，
低聲的對我說，「班導超小心眼的，妳怎麼剛來就這麼不給她面子阿?」，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後沒有說話，他又繼續說，


「不過我超欣賞的」，然後對我咧開一個微笑，我從抽屜拿出書本準備上課，
他見我沒有要搭理的意思就摸摸鼻子也把目光放回到黑板上。


我不過是做我覺得對的事情，很值得被稱讚嗎?
後來在台灣生活了幾個月，我就明白了當初這種單純直率有多麼難得。


可能是因為一來的自我介紹很合班上叛逆又不敢反抗的胃口，
一下課就有不少人圍在我旁邊，美其名是聊天，但對我來說就是打擾，
各種私人的問題都問出來了，或是那種愚蠢到我不想回答的問題。


什麼我有交過外國男友嗎?
還有美國跟台灣感覺差在哪裡?
為什麼會想搬回台灣?


我真的好想在桌上放個No disturb的牌子然後一走了之，
可是我只是微笑然後拼命忍耐，畢竟都已經惹到班導了總不能也得罪同學，
在吵雜聲中努力挑幾個不討厭的問題回答，
直到上課鈴響我才有了被拯救的感覺。


於是下一堂下課我學乖了，老師一宣布下課就直接趴在桌上休息，
雖然清靜多了但我也度過了無趣的10分鐘。


中午前的最後一堂下課，幾乎全教室的人都走光了，
心底覺得有些奇怪，我敲了我少數還沒討厭的隔壁同學的桌子，
「為什麼大家都跑出去了?」，
他停下了寫字的動作開始轉起筆，一臉饒富趣味的看著我，
「他們都去福利社買午餐了」，我哦了一聲就打算繼續休息，
他卻繼續追問，「你不用買午餐嗎?」
「我媽有幫我準備」，再次準備要趴下，
他比同年齡還有磁性的聲音又傳來，「那我們就可以交換午餐了欸」


一抬頭我就對上他淺淺的微笑，那是我第一次好好的看著他。


白淨的面孔上是一雙有著漂亮卻很英氣雙眼皮的眸子，
鼻子挺立的角度恰到好處，薄博的粉色嘴唇透著些微濕潤，
以客觀上來說是個非常好看的人，可是這並不能抵銷他很奇怪這件事情。


但我也並沒有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邀請一個新同學吃便當，
就算我從小到大都知道自己長得漂亮，
我還是覺得因為這一點就靠近的人們很莫名其妙。
睡覺的興致被他打壞了，所以我就讓他燦爛的笑容掛在那裡，拿出自己筆記本開始寫字。


可是不知道他是蟑螂轉世還是怎麼樣，
他居然可以自顧自的接下去說，
「對了，我叫楊晨，楊柳的楊，早晨的晨。
是現在的班長哦，所以有誰欺負你的話都可以告訴我」


為了打發他所以我隨口回應說，
「那我覺得班上同學問我問題很煩，請問班長大人能幫我解決嗎?」
我以為他會這樣知難而退，但他用了他好聽的嗓音說，「Sure, madam.」


我在心中冷哼一聲，然後默默的給他扣了分，
16歲的少年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新同學和其他人起爭議，
我對他意思意思扯出個笑容就繼續寫字，楊晨也終於放棄說話，
我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等到同學陸續歸來。


就算上課鈴響了，老師也知道這節福利社人潮有多兇猛，
並沒有急著上課而是讓大家再放風一下，
於是我又遭殃了，特別是剛剛沒有去福利社買午餐而遭到很多人關切，
左一句「不然我午餐給你吃好了」，右一句「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福利社吧」
我聽了頭都好痛，很想直接把媽媽的愛心便當放到桌上宣示，
皺著眉頭正想開口說謝謝我有自己的午餐了，
一句清亮的「上課了你們還不回位子做什麼，老師都來了」拯救了我。


楊晨對我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間我發自心底的覺得他好像有點帥，有一點。


然後五十分鐘後我瞬間把這個愚蠢的想法收回，
因為楊晨非常自動自發的把椅子搬到我旁邊來並把他的便當放到我桌上。


「你在做什麼?」
我把我最喜歡吃的燻雞三明治還有檸檬紅茶拿出來，
試圖忽略身邊這個有點礙眼的存在。


「跟班上的新同學吃午餐增進感情啊。」他正義凜然的說，
要不是我真的很討厭別人裝熟，說不定就會被他好像有點帥氣的臉跟溫柔的話術拐走了，
但可惜我在美國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冷冷地回了，「不需要」


他一臉委屈的看著我，就像我剛剛說的是什麼人身攻擊的話語一樣，
然後下一秒又換上他那人畜無害的微笑，
「那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請林寧同學陪無聊的我吃午餐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看讓他知難而退，
他沒有退縮而且連嘴角弧度都完美的沒有一絲下降，
過了好幾分鐘我實在餓了，所以我嘆了口氣開始吃起自己的三明治當做默許。


楊晨沒有得寸進尺，他笑嘻嘻地打開了便當盒，
裡面的食物量意外的並不多，簡單的蒸蛋、高麗菜還有糖醋排骨和四季豆，
我懷疑這樣是夠一個發育期男生吃的嗎?


「請問林寧同學有什麼問題嗎?
不然妳一直盯著我看我會覺得妳好像愛上我了哦」


這個男孩怎麼可以小小年紀就這樣不要臉，
我清了一下喉嚨，「我只是想說你吃那麼少會飽嗎?」，
然後咬了一口三明治，嗯，還是一樣好吃。


他慢條斯理的夾起一塊排骨，卻藏不住他眼底蘊藏的笑意，
「所以，你是在擔心我嗎，林寧?」


我再一次的確認了楊晨的組成成分絕對缺少了羞恥心這個要素，
顯然我並不能用常理判斷來對付他，於是我故意擠出了自己最燦爛的笑容，
挑起一邊眉毛，「如果我說是的話」，我停頓了一下，
再裝做嬌羞的不經意咬了下嘴唇，「你會把一塊排骨給我吃嗎?」


楊晨這短短幾秒鐘的表情變化之精采都可以和四川變臉匹敵了，
他楞楞的說，「好啊」，然後取出一塊排骨放到他的便當盒蓋子上。
我笑吟吟的為這場勝利暗自得意，楊晨也不過就是個小毛頭，
怎麼可能抵得過已經在美國歷練多時的我呢，
可是我馬上為自己剛說出的話感到後悔了。


因為今天吃三明治所以我並沒有筷子，很顯然的唯一的餐具現在正握在楊晨手上，
而基於淑女的禮儀更是不可能直接用手拿起來吃，
我猶豫是否該呵呵兩聲就用開玩笑打發過去，可是楊晨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件事，
所以他馬上回過神來換上一副促狹的笑容，
夾起那塊紅澄澄的肉，「我餵妳吧」，然後伸長了手湊到我嘴邊來，
糖醋醬的酸酸甜甜味道是勾引著我，但讓我失神的卻是他那堅定又不容拒絕的眼神。


可我不想輸也不想引起旁邊幾道注視目光的騷動，
為了怕自己在那雙眼睛的澄澈下動搖，我撇過了頭說，
「你自己吃吧，我吃不習慣那種東西」，
眼角餘光瞄到了不少女生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看不出來楊晨還蠻受女生歡迎的嘛。


但他仍然是可惡的楊晨。
我一面在心底跟無緣的糖醋排骨揮淚告別，一邊咒罵著楊晨這該死的小子，
他最好就不要被我抓到有任何小辮子不然他就等著死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這個逆轉勝讓他玩夠了，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我們相安無事，
偶爾我向他問個學校還有班上該注意的事情，除此之外楊晨沒再對我表示些什麼，
這樣也好不然我真的覺得要是我咬下那塊排骨，或許班上就會馬上掀起陣風波，
雖然我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這不代表我喜歡會隨之而來的麻煩。


下午的第一堂是體育課。
班上一堆人嚷著為什麼體育課要排在一天最熱的時段，
我默默地跟在同學們身後，然後看著楊晨跟他的好哥們勾肩搭背的，
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對我還假裝什麼高深莫測，可是我想著想著卻笑了。


今天上的是網球課，老師要我們兩人一組互相抽球，
由於是新同學，加上我除了楊晨以外根本叫不出其他人的名字，
我拿了球拍想說大不了就對牆打吧，
此時卻有個嬌小的女孩跑到我面前，150公分左右的身高，
白皙的皮膚配上明亮的雙眼，小巧精緻的五官散發出一股大家閨秀的氣息，
和現在已經167公分、皮膚呈健康古銅色，輪廓很深的我形成強烈對比。


「林寧同學，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跟你一組嗎?」
連聲音都是嬌滴滴卻不至於做作的好聽，
我用比一般女生略低的嗓音，自然的說了好。


「我叫簡雨薇，下雨的雨，草字頭的薇」她甜甜地說，
這份好心情也感染到我，嘴角不禁上揚了些許。


但是踏上網球場我又歛下眼神，拿著不甚順手的球拍，我慣性的在等球時轉著拍子，
雖然還納悶著看來那麼弱不禁風的簡雨薇到底能不能打過網，
可是在她把球輕拋、揮拍後，球來到我眼前的時候身體就自然的移動，
順利的劃過一道弧線穿越到球場的對角線，
正想說抱歉不小心打太刁鑽了，卻看到她一個碎步移動，
俐落地接下那顆穿越球，我就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分心亂想了。


最後一盤打完，7:5，我贏了，可是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


走過去和簡雨薇握手，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先說話了，
「加州青少年組單打冠軍果然很強呢」，
這句話讓我握完的手愣在原處，遲遲沒有收回。


雖然這件事在美國時的確是轟動了學校一陣子，但我並不認為台灣有人會知道。
揚起一邊眉毛，我對簡雨薇的好感瞬間轉成了戒備。
她噗哧一笑，彷彿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曾經是台灣青少年組女子單打排名最高的我，
怎麼會放過難得的好對手呢?」


順了順瀏海，簡雨薇對我笑得燦爛，「我們以後一起打球吧」，
那樣的笑容儘管柔和卻不允許我有拒絕餘地的強勢，
怎麼這人跟楊晨那麼像都喜歡裝熟?


可是她的網球實力讓我讚賞不已，
本來還在擔心回來後也許沒多少機會可以打球了，
我伸出手，「以後的日子請多多指教。」


所以繼楊晨之後我在班上又多了一個認識的人，
一個我比較心甘情願跟她說話、做好朋友的女孩。


回到家之後，媽馬上就問了，「第一天上學還習慣嗎?」
我想她還記得我前幾天到達機場後的那張臭臉，
還有嚴肅的對她說我討厭台灣，所以才第一次對我露出擔心的表情。
我想起了楊晨雖然惡劣但笑起來很好看的雙眼，
以及下午那場與簡雨薇久違的精采比賽，
「好像沒有想像中的討厭」，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再附上最重要的一句話，「對了，我晚餐想吃糖醋排骨」


後來的日子反而沒有上學第一天那麼樣的插曲百出。


和簡雨薇慢慢熟識之後，也因為她的關係在班上交到了一群朋友，
大概就是所謂的女生的中心團體吧，
儘管在她們聊天的時候我大多就維持著禮貌性的微笑，
偶爾話題轉到我身上才簡單的回答幾句，
但其實裡面我只會跟簡雨薇私下有些互動。


而我在去她家打網球的某個周末，才知道原來簡雨薇和楊晨已經認識很久了。


那次我穿著一身純白的網球裝，被汗水沾濕而顯得更加服貼，
像前幾次一樣從球場踏入室內準備換裝梳洗，
一進門卻對上了楊晨那雙笑的奸詐的眼睛。


我眨了下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楊晨卻像在學校時一樣自來熟的說，「雨薇在吹頭髮了，妳等一下吧」


對於他親暱的稱呼我覺得意外，楊晨雖然在女孩子中人緣不錯，
但一向不會有太過於親近的舉動，連喊名字也是會在後面加了同學，
除非是像我這樣子特別的單名才會省去。


「你為什麼在這裡?」
「身為班長假日偶爾來關心同學也沒什麼不對吧。」


我盯著他笑的真誠的表情，開始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有多高。
雨薇雖然好朋友多，可是在幾次拜訪她家下來，
我也好奇的問過她那麼頻繁的和我比賽不會打擾她的其他生活嗎?


她一邊用手拍打著網球，很輕快地說，
「不會啊，除了上學之外，網球就是我的全部了哦」


那個瞬間雨薇眼底閃動著些什麼，很耀眼。
就和我當初和她打完一場比賽後的興奮，一模一樣。


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雨薇家看到別的同學。


「小寧妳不要聽楊晨亂講啦，
我們只是鄰居加上小學同學國中同學又剛好考上同一所高中而已」
雨薇邊梳著頭髮，邊笑著解釋。


我瞪了楊晨一眼，他還是一樣嘻皮笑臉的對我吐了吐舌頭。
但是在走進浴室後我突然有點在意，
這樣的話，雨薇和楊晨不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了嗎?


於是楊晨在那之後偶爾也會加入我和雨薇兩個人的午餐，
或者是在雨薇必須要去當糾察隊值班的那幾個中午，
我會勉為其難的和他一起吃飯，還是一樣的欠打又油腔滑調，
只有在雨薇面前他才會收斂一點。


在極少的時候楊晨和雨薇都會出公差，而落單的我也沒有待在教室裡的必要，
音樂教室後幽靜的走廊是我不經意發現的小天地，
常常一發呆就是一個午休過去了。


最近進入校慶的準備期，身為班長的楊晨還有儀隊的雨薇都很忙，
也已經好幾天沒人和我一起吃午餐了，算是被迫的習慣了吧，
我哼著歌繞到音樂教室，卻在往頂樓的樓梯口到楊晨拎著便當盒，似乎是在等人。


本來還想過去虧他說不是去開會嗎，原來是在約會，
可是從走廊另一端迎面而來的身影熟悉到讓我愣住了，
是手上同樣拿著便當的雨薇。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勇敢的，遇到什麼問題都寧願直接面對，
而不是用片面的解釋來逃避現實。


可是我錯了。
在相視而笑的他們兩個之外的我，如此多餘。
而我完全不想要親口向他們之一再次確認這件事情。


或許在來台灣幾個月之後，我也早就被慢慢同化成了壓抑自己的人吧。
還有，壓抑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感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麼，
可能是因為原本的三個人會變成一對和剩下的一個人吧。


也說不清楚是用什麼心情吃完三明治的，
我只知道我不斷想起一起吃午餐時，楊晨那雙專注地盯著我看的雙眸。


但是命運永遠不會有時間讓妳準備好面對每一件事情。


學校校慶的傳統就是每班的英語話劇表演，首先是選擇劇本，
我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會獲得如此壓倒性的勝利。
悲劇收場的戲碼向來是我最討厭的。


雖然我是樂於挑戰演戲這種事情的，
但在黑板上並列的格外整齊的楊晨、林寧四個字，還是讓我皺緊了眉頭。


看著旁邊笑著跟我說，「請多多指教了，英台」的楊晨，
再配上今天中午看到的畫面，我發現我完全不了解這個人。


我不懂他每次對我綻放笑容說著有些曖昧的話語的時候在想著什麼，
我不懂為什麼他既然要和雨薇兩人獨處卻還是偶爾要和我吃午餐，
習慣了西方人直接表達好感的方式，我討厭起台灣人迂迴的若有似無，
更討厭這樣為了不尷尬而給予的溫柔。


本來已經漸漸習慣的生活，又變的討厭。


少數值得欣慰的事情之一，
是雨薇因為她的那雙巧手加入了道具美工組，又排練時間多在中午還有假日，
我們三個之間也幾乎沒有再聚在一起過，自從那個中午之後。


她偶爾會傳簡訊說好想和我比賽，
我何嘗不想念在網球場上來回奔跑的感覺，
但一想到她和楊晨並肩拿著便當往頂樓走的畫面，
剛打出來的好又變成了可是我還要排練話劇欸。


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去挑明了問清楚很懦弱，
但現在的我並沒有堅強到可以去承受失去他們兩個朋友，
自尊心太強所以不想當兩人之間的電燈泡，
就算他們都不這樣認為，我還是會覺得自己多餘。


所以再給我一點時間。


另一件不知道該做何感想的是，劇本最終從悲劇翻轉成喜劇，
山伯英台在學校意外結識了馬文才家曾經痛下毒手的富家子弟，
在英台接獲婚訊後他馬上偕同英台趕到梁家揭穿馬家的醜行，
也讓山伯順利娶到美嬌娘。


但是因為喜劇還是少了一點高潮迭起，
所以編劇私心在山伯英台離別時加入了吻戲。
就算是借位的，要離一個生理男性那麼近還是一件很緊張的事情，
更何況他還是外表接近滿分的楊晨，
那個總是喜歡亂開玩笑撩撥別人心情的楊晨。


因此我非常不意外的在彩排這段的時候失敗了非常多次，
「林寧你太僵硬了」、「你們兩個在熱戀中阿，眼神怎麼可以沒有交流」
或是我老是在借位完後忘詞，相較於我的生澀，
楊晨卻是一派輕鬆又自然，或許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在演戲。


可是每次我望向他幽深又溫柔的眼眸，
感受著他環住我的厚實的手掌，在借位時彼此貼近的鼻息，
我實在說服不了自己，這是假的。


也再也騙不了自己，我喜歡楊晨。


忘記了排練卡在這一幕究竟有多久，
導演終究不耐煩的讓我們兩人去休息、沉澱心情，
但是楊晨卻把雨薇叫來舞台前方，「和我演一次第四幕」，語氣是少見的認真。
雨薇聳聳肩看了我一眼，我們都知道認真起來的楊晨不容拒絕。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會是如此契合。
明明整天都在忙著場佈的雨薇一句台詞也沒有漏，
離情依依的話語情緒鋪陳的恰到好處，
甚至是望向楊晨時清澈晶瑩的目光看起來就像梨花帶淚，
最受矚目的借位吻戲也是一氣呵成，看的觀眾都臉紅心跳了。


我不懂楊晨為什麼要這樣子當著大家的面羞辱我，
還是和我最好的朋友雨薇一起，如果他是要告訴我雨薇比我適合當女主角，
那我心甘情願認輸，我也不需要再假裝不在乎他們兩個之間的曖昧流動。


但是演完之後，楊晨只是看著我說，
「林寧，記得這樣演就好了，你可以的」


我沒有回答，只是拉了雨薇往廁所跑。
她以為我在生楊晨的氣，先開口向我解釋，

不理會她一連串的話，我慢慢說出在我心中發酵好幾天的問句，

「你喜歡楊晨嗎?」


雨薇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又定格了一兩秒，
才緩緩的回答，「他就像是我的哥哥。」，接著話鋒一轉，
「那小寧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我以為會很難說出口，那她直接而灼熱的眼光堅定了我的心情，
不管雨薇喜不喜歡楊晨，都不會改變，「我喜歡楊晨」。


她笑的一如初見時的燦爛，那麼甜美那麼可愛，
「我們回去吧，楊晨一定等很久了」


而在幾年之後，我才明白所有的事情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刻開始分歧。
關於我還有楊晨，以及簡雨薇。
三個人，永遠都是感情裡最簡單也最複雜的組合。


正視了自己的感情，和雨薇講開之後，與楊晨對戲不再那麼尷尬，
即使我偶爾還是會迷失在他柔情的雙眼之中而忘了台詞，
但借位戲已經駕輕就熟，甚至好幾次讓旁邊的觀眾直呼太閃了吧。


到正式演出的那一天，楊晨化了濃妝的臉看起來有些好笑，
卻還是掩蓋不了他原本就俊俏的臉蛋，
「林寧，我好緊張哦」，一貫用他那輕鬆的態度說話，
可是最後尾音的顫抖說明了他這次不是在說謊，
我只是用我的手握住他的，直接用體溫安撫他的心情，
就算我也很害怕出錯。


一切都順利的進行，不管是上下道具、換幕、演員對白，
都展現過排練時未有的流暢與高水準，到山伯和英台離別前的第四幕，
「我和你吻別，在狂亂的夜，我的心等著迎接傷悲」
楊晨完美無瑕的唱完歌，熟練的擁我入懷，我的手也勾上他脖子，
逐漸放大的臉部和溫熱的氣息都還是像第一次排練時讓我心跳不已，
但是本來該有的一公分的距離，被他柔軟的雙唇取代。


就這麼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落在我唇上。


或許是知道我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心跳也快得不像樣，
楊晨說出了他改過的台詞，讓劇情順利銜接下去，
我也得以到後台冷靜一下轉換心情。


我已經忘記是怎麼把後面的部分演完的了，
也還好排練太多次所以熟練的沒有忘詞或是走位錯誤，
謝幕時觀眾熱烈的反應也呈現出我們的確演了一齣好戲。


可是我始終對於那個吻耿耿於懷。


楊晨嘴唇的觸感還殘留著，僅只1秒的相觸卻讓我整整想念了10分鐘，
我無法停止回味那微妙的感受，又不想猜測他背後的動機，
所以我在後台找到了準備換裝的他，直截了當的問，
「為什麼吻我?」


他走到我面前來，輕聲說，「因為我喜歡妳。」
太過直接的告白又讓我腦袋當機了一次，
預想過千百種可能的結果但總不敢往我們相愛的這條路上想，


「那為什麼那天要和雨薇一起吃飯?」
他一臉奇怪的看著我，反問「哪一天? 我從來沒有和雨薇單獨吃過午餐阿」
我支支吾吾的說是話劇決定腳色的那一天，
楊晨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我只是在等開校務會議的路上遇到要去儀隊開會的雨薇啦」
然後又轉眼從認真思考的表情換成欠打的笑容，
「妳在吃醋嗎，林寧?」


「我才沒有!」我連忙否認，就算我真的為這件事情困擾許久，
也絕對不會告訴楊晨的，不然他得意起來可誰都管不了。


他笑得更燦爛了一點，「妳不誠實所以要被處罰」，
迅速的在我臉上輕啄一口，自然的牽過我的手，
「走吧，大家還在等我們慶功呢」


可是我遲遲沒有從剛才那下偷親的害羞裡反應過來。
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的幸福。


如果是小說也許可以結束在這裡，
反正男女主角修成正果之後的日子如何誰也不在乎，
但是我們除了相愛以外還要相處。


在和楊晨交往之後，日子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只是像沾了糖粉一樣變得有點甜。


午餐一樣大部分是三個人，
偶爾我們會在雨薇缺席的時候偷跑到頂樓野餐。


拜楊晨平常的好學生形象所賜，連頂樓鑰匙這種東西他都弄的到手。
雖然第一次上去之前還在樓梯口被他糗了一下，「這次我可是在等妳哦，林寧」，
但是被他緊緊握住的手的溫度在冬天裡很溫暖，讓我放棄了要回嘴的念頭。


不得不說頂樓實在是有管制的必要，因為風景太美了。
儘管沒有像高山長河這樣壯麗的景致，但是大部分的建築物都盡收眼底，
連空氣都顯得清新許多。


「太美了吧」，
雖然去過大峽谷也拜訪過黃石公園，眼前的景物明明不及前述的萬分之一，
我還是覺得很感動，因為這是楊晨所能給我最好的。


他的氣息突然從背後欺近，伸手拍掉我髮尾上的棉絮，
姿勢有點曖昧的幾乎是從我背後環抱，「你....幹嘛!」，
我嚇了一跳，嘴巴上雖然不放過他，
可是卻偷偷多吸了幾口他身上柔軟精混著費洛蒙的味道。


「妳其實很害羞欸」，楊晨笑吟吟的收回他的手，
我不滿的把他手上的便當盒搶過來打開，
裡面和我們第一天見面的時候一樣裝著糖醋排骨。


「這次，我可以餵妳吃了吧」
一樣堅定又不容拒絕的眼神，這次多了滿溢的柔情，
冬天微寒的風刮著我潮紅的臉頰，輕輕點了頭，
但湊過來的不是我朝思暮想的糖醋排骨，
而是楊晨些微上揚的嘴唇。


不同於當時在台上短暫的觸碰，他一邊撫摸我的頭髮，
一邊在我唇上落下或輕或重的吻，整個頂樓寧靜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格外煽情的讓我心跳加速，只能任由楊晨擺布。
他的舌頭探進我口中，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我完全交付給身體本能，
我只知道，現在，我想要楊晨的更多。


終於依依不捨的我們四片唇瓣分離，我還有些呼吸不過來，
剛才強勢主導的楊晨現在卻欲言又止，讓我忍不住笑起他的可愛，
「吃飯吧，都快要午休了」


在我咬下一口三明治後，楊晨才慢慢的說，像是下定了決心了一樣，
「林寧，這麼可愛的妳，只有我可以看到哦」
「那用糖醋排骨來交換吧」


至於假日時我還是每周都去雨薇家打網球，
只是楊晨出現在球場旁邊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我們並沒有特別和雨薇說正在交往的事情，
不過我想她也多少感覺得出來我和楊晨之間親近了很多，
但是她的態度沒有什麼差異，一樣的落落大方、溫柔體貼，這樣就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們不曾吵過架。
每天就期待到學校和楊晨雨薇一起相處，
再偷偷祈禱雨薇很忙這樣就可以午餐約會，
放學之後並肩散步到我家一起念書。


我已經不再討厭台灣，
因為有楊晨存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屬。


09年二月，我們已經交往了一年又一個月。


沒有奢侈的大餐，沒有昂貴的禮物，
我們只是一起坐在雨薇家的客廳用50吋螢幕看著澳網的直播。
我知道超級不浪漫，可是楊晨說只要做我喜歡的事情他就開心了，
所以我們三個一起盯著螢幕上Federer和Nadal的史詩對決。


其實在這之前我並沒有特別喜歡的網球選手，
雖然大滿貫賽都會看，甚至也曾經親臨美網現場，
但是比起個人魅力我花更多時間在看的是上網的對策、切球使用的時機和接發球的判斷，
Federer優雅又充滿技巧性的網球自然是稍微吸引我一點，
和更吃體力的Nadal相較之下的話，可是誰贏誰輸我並不在意，只要是場好比賽就夠了。


但是在這一天，對於一個29歲的老將可以拚到這樣子的程度，
雖然第五盤力氣放盡，可是第四盤完全回神到全盛時期強大的正拍，
還有賽後訪問的那句「God, it's killing me」完全把我給擄獲，
讓平常根本不掉眼淚的我跟著Rogi一起哭到眼睛紅腫。


楊晨也不管雨薇就坐在旁邊，直接把我擁入懷中，
輕撫我的頭又伸手幫我擦掉還掛著的眼淚，
「哭什麼呢，不過是一場球賽」


我也一時間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也許是突然意識到從小看到大的球王Federer正在衰老這件事，
曾經無往不利不管對面站著的是誰都有可以贏的信心的他，
真的變了，從神跌落為一個會為了冠軍哭泣的男人，
我只能收緊了雙手更加貼近楊晨。


「欸，你們兩個可以不要在我前面放閃嗎?」
雨薇把Nadal正在發表得獎感言的畫面切掉，那一瞬間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有點晚了，反正明天不是還要一起出去玩嗎，住我家吧」


我猶豫的看了楊晨一眼，其實也才晚上11點左右要回家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想和楊晨多待久一點，畢竟開學公布成績以後，
這麼悠閒的時光不多了。


楊晨拉著我的手起身上樓，「好啊」
「可是客房只有一間哦」


先打了電話跟爸媽說不回家了，也還好我平常素行良好，



交往了那麼久，雖然我們也都18歲了，
但仍然僅止於接吻這一步，儘管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全身發熱不能自已，
我並沒有特別在意第一次這件事情，何況他是楊晨，
我唯一認定的楊晨。


但是在這樣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情況下，我還是很緊張，
大概就像一開始知道要和他演借位吻戲那樣子的羞怯還有焦慮。


楊晨示意我躺到他旁邊，我乖順的枕著他的胳臂，
以為他要安撫我，沒想到一個翻身他就把我壓在下頭，
又用我最無法抗拒的那雙眼睛定定的凝視著我，
不經意觸碰到的下半身已經有點發燙，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卻有點期待起他的下一步，
他湊到我耳旁，刻意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說話時吐出的氣搔刮著我的神經，可是內容卻讓我的小劇場完全破滅，
「我對沒洗澡的妳，沒有興趣。」


我突然上前親了楊晨一口，把他拉向自己，
在他忍不住開始吸吮起我的嘴唇時，狠狠咬了他的嘴唇一下，
吃痛的他暫停了動作，我也趁機推開他，
丟下一句話走進浴室，「等我洗澡」


楊晨果然是死性不改的一樣可惡。
但是我忍不住撫摸起自己的唇，懷念起剛剛熱烈的吻。
鏡中倒映出來的我面色酡紅，勻稱的體態古銅裡透著紅潤，
我從未懷疑過楊晨是不是對的人，
因為在和他相愛以後，我不再對於很多事情都無所謂，
不再對於和別人過多的互動不耐煩，也不再討厭台灣的生活了。


能夠讓我改變的人，還能夠遇到幾個呢。


我圍起浴巾打開門，他沒有多說什麼就和我擦肩走入。
嗯，我想就算是楊晨也還是會緊張的吧。


先把頭髮吹乾了，打開電視轉往電影台，
剛好正準備重播去年的熱門片P.S.我愛妳，
於是楊晨一出來就看到又哭的淚眼汪汪的我。


「妳今天怎麼變的那麼愛哭阿」
躺到我的旁邊揉了一下我的頭髮，
「因為Jerry很帥，可是他怎麼那麼早死啊」，沒有再多回話，
他靜靜地跟著我一起把這部片子看完了。


伸手擦掉我的眼淚，我們在床上相擁。
忘記是誰先吻誰的了，我們都用比平常更激烈的方式在親吻對方，
離開了嘴唇，他繼續往下經過了鎖骨，然後打開了我的浴巾，
接著很破壞氣氛的笑了出來，
「林寧，沒有人在浴巾裡還穿內衣內褲的」


我睜大眼睛無辜的笑著，「我想說應該要給你一點練習的機會」

雖然並沒有特別敏感，可是他是楊晨，
所以他的任何一點觸碰都是催情的迷藥，
我也忍不住發出一點滿足的喘息。


再繼續脫掉我的內褲，底下早已氾濫成災，
但楊晨並沒有急著進入我的身體，而是用手先輕輕的在洞口外撫弄，
不一樣的快感在體內升起，我沒有忘記這裡是雨薇家，
所以我緊咬著下唇害怕自己會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我要把手指放進去了哦」，我感覺到自己體內一陣緊縮，
和剛才不一樣的感覺襲來，更加舒服，也更加失控。


接著他又多放入第二根手指，緊貼肉壁的感受讓我很滿足，
可是快要失去理智的危險感也讓我害怕，
下腹部越來越熱，快感隨著他進出的頻率增加而越發明顯，
我下意識地開始扭動起身體，抗拒著楊晨的動作，
「啊...不行.....」，然後是下身的一陣收縮，
強烈的歡愉感讓我腦袋一片空白。


他又再次親吻我，嘴巴卻吐出曖昧的話語，
「喜歡嗎，等下讓妳更舒服哦」，然後起身從褲子口袋裡拿東西。


楊晨把我的雙腳打開，身下挺立著的雄偉讓我不敢直視，
「可能會有一點痛哦，等妳不痛了再告訴我」，我點了頭後，
他仔細的看準了位置再挺腰緩緩沒入。


很痛，像是下體被撕裂那樣的痛楚。
我握緊了拳頭卻還是無法忍受，他俯下身溫柔的親吻我，
我才有些放鬆下來，疼痛也好像連帶的減輕了一點。


「嗯...可以了..啊...」，開口跟楊晨說我習慣了，
但聲音的甜膩連我自己都覺得羞恥，
忍不住將左手放到眼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卻被他空著的手溫柔的移開，「我想要看妳。」，
明明語氣很溫和又夾帶了不容反抗的堅定，同時他開始緩緩動著自己的腰，
我又再次感受到痛，可是更強烈的是舒服的感覺，
「啊....」，忘情的叫出聲後我馬上摀住自己的嘴，
楊晨就乾脆直接把他的唇迎上前來直接封口。


好、好喜歡我們緊緊貼合的身軀，
他每一次挺腰我都能感覺到被填滿，不只肉體上的，
心靈也因為他不間斷落下的細碎的吻而滿足。


我想我能夠理解了為什麼性愛會如此美好，
因為在妳身上擺動身體的就是妳最深愛的人，
而最後他噴發在我腹部上濁白的液體更是愛情的證明。


「欸，林寧跟妳講一件事情不要生氣哦」
再次梳洗完畢，我和楊晨躺在床上聊天，
「你先告訴我是什麼，我再決定要不要生氣」
「其實今天是我串通雨薇讓妳留下來過夜的」


「你那麼想要我嗎」，我轉過身背對他，
楊晨馬上再把我拉進他的懷裡，急忙的解釋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妳太吸引我了，
身為一個健康的青春期男性，當然會受不了啊，
林寧，都是妳太可愛太漂亮太會誘惑我啦」


第一次看到楊晨那麼慌張的樣子，我輕笑起來，
但他的語氣又突然轉為正經，
「不過妳放心，我不會像Jerry一樣英年早逝的，
我會一直陪著妳到妳覺得我煩也趕不走我」
他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我說。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永遠，我希望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
最美好、最清純，最不顧一切單純的相愛著的我們。
我願意為了楊晨去相信，天長地久這個謊言。


「我真的那麼吸引你的話」，
握住他的手放到我的胸前，「那就再來一次吧」


數不清最後到底做了幾次，只知道我們醒來的時候，
冬日少見的太陽都已經熱到足以把我們給曬醒，
對看一眼我們穿上衣服後，就馬上衝出門準備給雨薇賠罪，
卻發現桌上早就準備好午餐了，雨薇的妹妹正坐在桌邊吃飯，
「我姊感冒了，她跟你們說不好意思，可能要下次才能出去玩了」


用餐完後我們一起上樓探望雨薇，她睡得很沉，所以沒有再吵醒她
留下字條要她照顧身體後，我們牽著手回家，
就像往常打完球賽一樣。


後來楊晨考上了公館大學，而我和雨薇則再續緣分又當了同學，
我們隔著一趟236的距離相愛。


我沒有說什麼，就算他的FB好友一個個都身材火辣或是臉蛋標緻，
可是他是我的楊晨，一年半的感情不會因為20分鐘的車程就磨滅掉，
只有兩顆心的隔閡才會。


沒有多餘的叮囑或是約定，我們都上了大學，
然後再也回不去17歲的我們了。


剛開學最多的就是迎新活動，
抱著要多認識一些系上同學的心態，我和雨薇都報名參加了，
就算是在政大也算的上長相不錯的我們，
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上來跟我們攀談或甚至是直接的表露好感。


雨薇訓練有素的用社交辭令打發他們，
而我又有些退縮到了那個高二冷冷的林寧，
只是以微笑或是簡短的回應來應對，
果然沒有楊晨在身邊擋掉這些事，我還是不太習慣。


趁著空檔我拉著雨薇以上廁所的名義逃了出來，
「欸，妳不覺得他們很煩嗎?」
「對啊，像幾百年沒看過女生一樣」，雨薇的形容貼切到讓我笑了出來，
果然只有在楊晨還有雨薇旁邊我才會最自在。


不過既然都不打算回去了，「要不要打網球?」
我知道雨薇的回應一定會是，「好阿」


可是最後我們並沒有打到球，因為政大的球場不多，
加上網球隊好像正在訓練，小大一的我們也不敢出聲，
然後是楊晨打了電話來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三個人聚在餐桌上，就像兩三個月前還在教室裡一起吃午餐一樣，
楊晨說著在台大很大一定要騎腳踏車的事情讓我們驚訝，
雨薇和我則說高中班上的那個誰在經過了一個暑假變成正妹，
輕鬆的話題，就算靜默的吃著彼此餐盤裡的食物也不尷尬。


還好什麼都沒有改變，楊晨和雨薇都一樣，
但這也不過就是我的以為罷了。


學長們在迎新活動之後並沒有放棄對我的攻勢，
我已經極盡所能的推辭掉他們所有的幫忙還有邀約，
甚至聽雨薇的話在FB上和楊晨掛了穩定交往中宣示主權都沒有用。


送消夜的照送，Line和FB藉教功課名義聊天的還是在傳，
我的手機不停震動到我都想丟掉了，
可是楊晨和我平常就靠這麼個4吋機器聯繫，
所以我還是忍耐著那每幾分鐘就會閃動著的螢幕，
然後等著楊晨的line或者是FB訊息，
可能是一句上課好累，或是驚喜的我在大門了等下吃飯，
反正他傳來什麼都好，永遠都是我回覆的第一順位。


剛上大學我們並不敢隨意的翹課，
加上我和雨薇都去了學校網球隊練習，能夠約會的時間少之又少，
每次經過宿舍門前一堆閃光都讓我煩躁的想從中間走過去拆散他們，
但總是只能回房間打開筆電用skype閃我的室友。


不管有沒有要說話，我們都習慣開著視訊，
就算彼此只是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也好，
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臉龐能讓我有他就在身邊的錯覺，
這樣已經滿溢的思念就可以少一點，
也可以讓我放棄現在衝出去攔下計程車直奔公館的念頭。


也許是過得太幸福，才會被上天提醒，
我不過只是個平凡人，不可能那麼順利的過我想要的日子。


那是個雨天。
剛寫完一份報告的我從圖書館出來，碰巧在門口遇見了直屬學長，
因為是少數跟我正常互動的學長，所以我笑著和他打了招呼，
他立刻熱絡的問我最近過得好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我說了幾科比較沒把握的期中，他提議不如去吃宵夜邊聊，
耗盡了大量糖分在做報告的我答應了，傳了line和楊晨說先睡吧，
我們到全家買了關東煮坐下來吃。


聽學長講了系上教授之間的不和、學長姊小團體的演進史，
我聽的津津有味，難得在別人面前盡情的笑了出來，
後來學長又送我回宿舍，在我轉身要進大門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親了我一下，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又再壓住我的頭更侵略性的吻著我，
我本能性的搧了他一巴掌，頭也不回的直接跑了宿舍，
可是他一句話就讓我停下腳步，
「都有男朋友了還跟別的男人吃消夜不就是要給上，還裝什麼清純?」


我只能打給楊晨。
一點也不想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就是一直哭一直哭，

連自己都覺得很髒的這種感覺。


從手機傳來的陣陣聲響我知道楊晨正準備出門，
「你不要來，我沒事的真的」，我並不想成為楊晨的負擔，
他卻在另一頭罕見的怒吼，「妳都哭了要我怎麼相信妳沒事?」


最後的妥協是，我偷偷摸摸地進了楊晨的宿舍。


他的書桌就和高中時期一樣的乾淨整齊，
唯一有點花俏的是貼在桌前的照片，
那是我們高中一起用拍立得留下的所有痕跡。


運動會他拿了400公尺銀牌興奮地要我和他一起咬住獎牌。
畢業旅行我們在落日的沙灘上並肩合照。
一起去政大面試的時候的正式套裝。
我哭腫了眼睛的畢業典禮。


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懷念緩緩的在心裡擴散開來，
剛剛發生的一切好像都不那麼重要了，只要楊晨喜歡我就好了，
我只在乎楊晨的感受。


可是我仍然用手比了其中一張相片，
「欸，你這張表情很醜」，來掩飾我內心的激動。
楊晨用他一貫自信的神情回答，
「反正臉一樣帥就好」，接著把我打橫抱起放到床上。


他沒有問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我崩潰大哭，
只是輕輕地把我抱在懷裡，可我用舌頭舔過了他的嘴唇，馬上引來他柔情的吻。


他不會知道我在消毒。
我的身上只能有楊晨的氣味，我的身體也只能夠屬於他。


一吻方休，他壞心的直接探入我的底褲發現已經濕了一片，
更惡質的在我耳邊輕語，「可是我室友在哦....」，
我瞥了他的褲檔察覺早就已經挺立，
熟練的解開他的褲頭開始親吻起他的肉棒，
不敢發出吸吮的聲音所以我只能在吞吐的過程中一邊舔舐增加刺激。


最後是他受不了又從口袋拿出了套子，從側後位進入我。
「妳為什麼今天那麼濕，是因為有人在嗎?」
我緊咬住自己的手就怕忘情之後叫喊出來，
拿楊晨故意的挑逗話語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只能拼命搖頭，沉醉在快感中。


早上被手機的震動吵醒，來電顯示是雨薇，
接了起來後馬上傳來她焦急的詢問，「小寧妳在哪裡?」
「我在楊晨宿舍啊，怎麼了?」
她沉默了一下，又好像有點鬆口氣了的說，「那就好，沒什麼事啦」


楊晨已經去上8點的課了，
但我在他書桌上找到一張紙條還有一份摩斯早餐，
邊咬著番茄吉士蛋堡點開了FB，我停下了進食的動作。


在政大新生版有人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是『尋人』，
底下的內容也很簡潔有力，說要找昨天晚上和在宿舍前和他男朋友接吻的婊子，
然後還附上了一張至少清晰的足以辨認出女生是我的照片。


明明就是妳男朋友自己強吻我還說我是婊子?
我對於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何況這種私事有什麼PO到公眾版面的必要性，
趁著時間還算早我趕緊私訊管理員要他幫我刪文，
結果我等到楊晨都下課了那篇文還是在那裏。


他一進門就說，「要不是雨薇告訴我，妳還想要瞞我多久?」，
我一看到連楊晨都這樣子就覺得好心寒，
冷冷的回應，「我沒有搶別人男朋友，是他強吻我」


沒想到楊晨更生氣了，他的眼底藏著什麼，我看不清。
「林寧，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是妳勾引他，
我是氣妳怎麼那麼不會保護自己，所以在妳心中我就是那麼不相信妳嗎?」


對於剛剛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也覺得自己終究是被玷汙了，
我現在就是不想看到楊晨，不想面對這混亂的所有。
起身收拾完所有的東西，楊晨從頭到尾只是沉默地看著我，
連出聲制止都沒有，也許這一別過頭，就是永不相見。


我後悔自己先入為主的揣測楊晨的心思，
後悔剛才一衝動就跑了出來，
後悔沒有跟楊晨說謝謝他相信我，後悔的太多了，
但如何都不能夠重來，
這世界上最奢侈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所以我現在只能和雨薇坐在我房間裡喝著難喝的啤酒。


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我就只是靜靜地喝著酒，然後掉淚。
雨薇並沒有和我一起喝，她只是坐著翻閱我看過好多遍的天龍八部。
好不容易把一打海尼根都喝完，我還是等不到楊晨的任何消息。


那篇貼文已經被刪除，可是後續還在延燒，
除了謾罵之外，更多的是以為我真的水性楊花而來的邀約。
其實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有楊晨相信我就夠了，
可是我卻親手把我們之間的信任給撕碎。


哭累了加上酒精的作用，我很快就進入睡眠，
依稀感覺到雨薇幫我蓋好被子關上燈，邊講電話走了出去。


根本沒有心情去上課，加上沒訂鬧鐘讓我睡到了中午才醒，
然後一看到楊晨知道自己在作夢就乾脆閉上眼睛繼續睡，
直到臉上被捏了一把痛醒，嗯，這個楊晨好像是真的，沒有消失欸。


試圖坐起來卻被頭痛襲擊，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舒緩，
掌心馬上被塞了一瓶水，順從的喝了一口，
楊晨終於開口，「快把這粥吃下去妳才可以吃止痛藥」


看到他這樣我覺得昨天我根本過分極了，
「楊晨，我對不起...」，還沒講完就被他打斷，
「吃完再說，不會喝酒還硬要喝那麼多，林寧，妳變笨了」


我乖乖地吃完了我最喜歡的海鮮粥，
再吞下一顆acetaminophen就急切的開口，
「我昨天不應該那樣對你說話，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楊晨，不要離開我.....」


最後一個字的語音還沒落下，楊晨就把我納入他的胸膛裡，
「小傻瓜，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我只是怕妳受到傷害，畢竟我沒有辦法一直在妳身邊啊」


轉眼之間又這樣過了三年。


從學長事件之後，我和所有的楊晨之外的男性生物都保持距離，
寧願少認識一個好朋友，也不想要再引發任何誤會。


雨薇和我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只是她在一下交了一個男朋友後，
偶爾會不小心和我還有楊晨在早上的樓梯間遇到，
我和她會尷尬的相視而笑，倒是楊晨很大方的和男生開始聊天，
還和他變成了好朋友常在我們練球的時候坐在旁邊一起苦命的等待。


一起回家的時候我還是會像高中時一樣去雨薇家打場網球，
只是晚上不再是楊晨陪我走回家自己再折返，
而是會到我家或他家一起共度晚餐，甚至過夜，
有時候我心情好還會煮唯一一道楊晨贊不絕口的拿手菜，糖醋排骨來加菜，
每次一起吃著酸甜的肉塊時總會勾起我們的回憶，
然後就在餐桌上開始翻起了畢業紀念冊。


我已經相信了他在我初夜時說的那個承諾，
這樣的日子已經是我所能夠經歷的最美好的時光，
而我也會一直和他這樣走下去，我是那麼想的。


可是在我決定要繼續唸碩士之後，又陷入了一段掙扎。
畢竟楊晨從大三之後就進入企業實習，也早就決定好要在哪裡工作，
但是我的科系還是和楊晨的不同，重視的終究還是文憑上寫的，
所以我在反覆和爸媽商量之下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留在台灣。


為了慶祝我們將要繼續過接下來的五年甚至十年，
我一貫的準備做糖醋排骨來給楊晨一個驚喜，在他沒有課的下午。


把材料放到了流理台上，我回去房間要放下包包後再來備料，
但是在經過雨薇的房間之時，
我聽見了熟悉的嗓音。
沒有聽清楚他具體說了些什麼，
可是我就是可以認出那是楊晨的聲音，在她的房間裡。


她哭喊著她快要高潮了，
或許楊晨也正在用我喜歡的方式在她的陰道裡衝刺，
我怎麼想像都覺得好噁心。


但更令人作嘔的或許是，
我還是一樣把食材給冰到了冰箱裡，
裝作沒事一樣的把自己給關在房間之中，
然後聽著雨薇甜美的嗓音不斷發出愉悅的呻吟。


為什麼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偏偏和我最好的朋友正在做愛?
不，或許該粗俗的稱之為打炮，
因為我並不認為、也拒絕相信他們之間有任何一點相愛的可能。


只是高中時候曾經問過雨薇的那個問題又浮現了，
再想到後來即使我和楊晨越來越親暱，
雨薇總是不厭其煩、不怕被閃似的和我們一樣要好，
是不是其實她當時說了謊呢?


在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後，
我走回廚房準備料理糖醋排骨。


一開始先把排骨切塊，我記得有一次不小心切的太不均勻，
所以楊晨無奈的把小塊的都認命夾走，
讓我笑嘻嘻地收下所有飽滿的肉塊。


調配醬料的時候我想起了第一次煮這道菜給楊晨的時候，
因為抓不準糖、鹽和醋的比例，所以意外的甜膩，
但楊晨還是一邊皺眉一邊說林寧做的菜他都會吃完。


等到熱騰騰的糖醋排骨上桌，
我卻一點想要吃的慾望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就最喜歡這道菜的。
怎麼會這樣，我和楊晨明明就那麼相愛的。


提起筷子夾了一塊來嚐味道，以往最愛的酸甜不再，只剩下一陣酸楚。
我知道不是我的味覺出了問題，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想要吃這道菜了，
即使我曾經那麼的喜歡。
視線怎麼會變得模糊了呢?


我終究打了電話給雨薇，
畢竟我沒有勇氣聽楊晨的任何解釋。


「什麼時候開始的?」


雨薇一開始還沉默了一下，接著裝傻問說我在說什麼，
我直接了當的說明是她和楊晨的事情。
她才終於肯說，「學長和妳的照片是我拍的，
那個晚上楊晨只是把我找去一起喝酒，
你知道他喝得有多醉嗎?
他明明就是那麼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卻為了妳和他吵架喝到爛醉，妳知道嗎?
我以為你們會分手，也這樣子希望著，
所以那天晚上我決定不要再當你們的配角了，
一次也好，我要楊晨的眼裡只有我。」


我沒有回任何一句話，因為我在那天傷害了他是事實。


於是雨薇繼續講下去，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妳問過我，喜不喜歡楊晨嗎?」
我應了一聲，她說，
「我知道他喜歡妳，所以我才選擇當妳的好朋友，
這樣至少我就可以繼續待在楊晨的身邊，
等待像這樣的機會。
其實楊晨真的很愛你，在你們和好後，
我怎麼約他都約不出來，是威脅了要告訴妳事實之後，
他才答應和我見面」


我不知道該微笑或者讚賞楊晨的意志堅定，
還是對雨薇破口大罵，因為她就是破壞了我和楊晨的所有。
而就算楊晨是因為害怕失去我才作出這樣子的選擇，
我終究沒有辦法原諒他，
我還是如6年前一樣討厭這樣子多餘的溫柔。


而雨薇也不管我沒有任何反應，就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其實很恨妳知道嗎?
因為妳才出現不到一天，就讓楊晨神魂顛倒，
而我在他身邊那麼久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著雨薇那天沒講完的電話，
還有，楊晨隔天就跑來道歉的景象，
曾經感到甜蜜溫馨的畫面我現在只覺得反胃，
即使楊晨再愛我，都無法改變他背叛了我的這個事實。


我是那麼的想要和他走到最後，
甚至也為了他選擇留在台灣讀碩班，如今看來似乎沒有必要了。
我不想要給楊晨任何一點挽留的機會，就算我也還愛著他，
只是這件事情終究會是個疙瘩。


永遠只不過是個虛無的謊言，
但是愛到濃時的我還是奮不顧身的相信了，
這一把真心的賭注，我全盤皆輸。


「我會去美國念碩士」，雨薇似乎是沒料到我會這樣說，
小聲地回答了，「你說什麼?」，
我並沒有理會她，「所以妳加油吧，
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我掛上電話，也一起把我們未來的可能都給掛斷。


一如六年前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我，
還是厭惡著台灣人的溫文壓抑，
還是比較習慣直接的洋派作風，
只是這次多了一段我不願再去想起的回憶。


END.


17000字，累死了。
如果有人看完的話我真的很感謝你Q___Q
因為連我自己都寫到快崩潰，但是又捨不得把任何一個情節刪掉，
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然後我想，Bad ending還是比較適合我吧。


祝大家看完之後都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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